[2000-09-13] 袁世海談三代領導人與京劇 放大圖片
前排左起:林伯渠、周恩來、朱德、劉少奇、張文英、杜近芳、厲慧良、伏羅希洛夫、毛澤東、袁世海、樓振奎、駱洪年、蘇聯駐華大使、孫盛武。 每個人都有自己珍視的經歷。
李俊蘭
對於一位生於一九一六年、幾乎穿越了整個二十世紀的老人,一位年齡八十四歲、藝齡七十四年的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他的經歷的價值就不僅僅限於「自己珍視」了。
目睹並親歷了中國京劇的全盛時期,他的經歷就是一個個真實的歷史故事;與梅尚程荀「四大名旦」、高馬譚周楊「五大鬚生」同台獻藝,他的經歷亦可稱為中國京劇的一筆財富,有時他不經意間的一句話:「那齣戲梅先生是那麼唱的」、「這句戲詞馬先生是這樣處理的」——這不經意的一句話,就有可能成為中國京劇的一個「典故」。
懷仁堂演︽野豬林︾
所幸,這位八十四歲的長者思維清晰、精神健朗,而且頗為健談,不過你要給他回想往事、撿拾記憶的時間;要有一個「外行」傾聽戲劇元老講述幾十年前的人、事、曲目以及「跺字」、「二黃原板」半明白半懵懂的耐心;有時則要在他抱怨自己「老了」竟想不起五十年代主管北京市文藝工作的副市長姓甚名誰時給他一個小小的提醒,這樣,他向你攤開的、你從他那裡讀到的,就不僅僅是他自己八十四年的人生劇目,還有中國京劇百年歷史的悲喜篇章、人物畫圖,甚至能聽到古老的京劇為自己在二十世紀的命運而從歷史深處發出的驚喜和歎息。
毋庸置疑,在今天,袁世海老先生的經歷與記憶所具有的史料價值。
譬如我們的這次長談,就是從他手指鏡框裡他視若珍寶的一幅照片開始的:「一九五七年五月,蘇聯領導人伏羅希洛夫訪華,毛主席、劉少奇主席、朱老總、周總理陪同他觀看《野豬林》,演出結束上台和演員合影,當時我站在後排,毛主席拽住我的戲裝說:「你,前邊!前邊!」結果我站在了毛主席身旁……」
就這樣,我們商定了一個與京劇關聯、其意義似乎又不止於京劇的文題:三代領導人與京劇。
儘管有人說:「歷史是由無數個人回憶組成的」,但仍須說明,袁世海老先生談吐,是他記憶的片段、是零散的漫談,而不是對這一文題的全景式描述;同時他的敘述是帶有他自己情感與體悟的個人言說,而非歷史的判斷。
初次接觸周總理
公允地說,這是些歷史的細節。至於能否像有人說的「於細微處讀出歷史的豐富與微妙」,可能就要憑藉個人的感覺了。
一九四九年,北平和平解放時,袁世海三十三歲。八歲登台、十歲入「富連成」學藝,成為廣受讚譽的「科裡紅」,成名後再拜於「架子花臉」的名家郝壽臣門下。三十年代末起與余叔岩先生的關門弟子李少春演「生、淨對兒戲」,到新中國誕生時,已成為唱紅大江南北的「黃金搭檔」。
袁世海說他第一次與周總理見面相識,是在一九四九年七月,他和李少春被邀請到懷仁堂演出《野豬林》,「當時懷仁堂的後台可沒有今天那麼款式,我們勾臉、卸妝都在衣箱上。演出結束後有人傳話說:『周副主席來看大家了!』當時已是炎熱的夏季,只見周副主席身穿一套灰布中山裝來到後台,挨著個兒和大家握手,一個不落。嘴上還不停地致謝:『辛苦啦!辛苦啦!』我和少春站在最裡邊,所以最後和我們倆握手。他說:『我們解放區也有這齣戲,叫《逼上梁山》,今天看了你們的戲,你們演得很好,很好。』」
世海與世凱不相干
這是袁世海第一次接觸共產黨的高級領導人,周副主席給他的深刻印象是「非常之熱情」,「人很有精神」,這使他不由得陷入一個回憶:「一九四六年,國民黨在南京召開『國大』會議,我們當時正在上海演出,接到命令『停演』調往南京演出一周。演完戲把我們介紹給當時的蔣總統,這位蔣總統坐在沙發上,我們這些演員排成隊挨著個兒走到沙發前和他握手見面。當時梅先生第一個和他握手,他從沙發上欠欠身,然後是程先生、馬先生、周信芳這些前輩,我年輕自然排在後邊,輪到我和他握手時,連欠身都沒有了,也可能是這位蔣公太累了,那時就覺得不錯了。懷仁堂見到周副主席,是他來到後台、走到每個人面前來握手,無形中就成了一種對比。」袁先生說解放時他對共產黨缺乏認識,只聽過「一把菜刀鬧革命」,周副主席的謙虛、平易近人使他對共產黨有了初步認識。
再次見到周總理就熟悉些了,那是在中國戲曲家協會舉辦的一次活動上,周總理、陳毅老總走到大家中間打招呼、通報姓名。周總理問袁世海:「你是哪裡人?」答:「我是蘆溝橋人」。總理說:「噢,我還以為你是河南人呢!」——袁世海心裡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因為在釵h人腦海裡,都把他的名字同那個竊國大盜袁世凱的名字聯繫在一起,而袁世凱正是河南人。其實袁世海本名袁瑞林,進「富連成」排世字輩,改名袁世海。總理明白了:「原來挨不上呀!」總理和陳老總哈哈大笑。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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