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12-23] 美軍在阿還要打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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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軍在阿富汗軍事大勝，但由於不能擒獲拉登及奧馬爾，反恐戰不能宣布勝利，更可能陷入「持久戰」的泥沼。

　托拉博拉山區已經被攻佔，本•拉登卻如一絲硝煙般消失了，甚至連奧馬爾也無影無蹤。這使得美國人無法宣佈這場戰爭已經獲得了完全勝利。事實上，種種跡象表明，這場用高精尖武器來進行較量的戰爭已經告一段落，但反恐怖戰爭卻仍在繼續，且看起來似越來越激烈。一場「新越戰」的可能性在美國獲得軍事上大勝的情況下，反而越來越大了……

本報駐巴黎特約記者 鄭若麟

「零傷亡」的代價

　美軍特種部隊、北方聯盟與東部普什圖武裝已經攻佔托拉博拉山區，並對山中的地洞進行了全面搜尋，除了200具屍體、25名俘虜外，卻始終沒有本•拉登的一絲蹤跡。他們甚至未能找到能夠提供本•拉登行蹤的線索。最後五角大樓也承認，他們對本•拉登此前到底是否在托拉博拉地區、他們截聽到的所謂本•拉登用步話機與其部下的對話到底是不是真實的，他們對此亦無確切把握。本•拉登消失了，不見了，溶化到空氣之中了，甚至連奧馬爾也不見了。白宮方面的失望是可想而知的。

　最先攻入托拉博拉地區的東部反塔聯盟三司令官之一的哈吉•扎曼聲稱，本來上周三時他率領的部隊已經向「基地」組織人員下了最後通牒，「基地」人員已經準備投降。那樣就有可能通過這些投降人員來追捕本•拉登。但「美國人不願意，他們要殺死一切恐怖分子」。這位兩個月前還曾在法國避難的阿富汗軍閥向法國媒體透露，美國投下的炸彈也炸死了他的手下近200名士兵。「基地」組織最後人員大多是受傷後被俘虜的。他們至今未提供任何有關本•拉登下落的有價值的情報。曾經是抗蘇英雄的扎曼表示，他的部下對「攻擊同是穆斯林的戰鬥並不那麼熱心」，因為這不是「他們的戰爭」。美國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從上周起美國就緊急派出了特種部隊冒險進入托拉博拉山區的洞穴之中，去追捕本•拉登。但看來已經遲了一步。約有2000名「基地」成員已經逃脫包圍圈而消失在大山之中。現在美軍只能搜尋有關本•拉登的一切蹤跡和「基地」組織遺留下來的文件，希望從中找到這個恐怖大亨可能去向的蛛絲馬跡。與此同時，美國中央情報局也已經派出大批人馬，去審訊被俘虜的「基地」成員，希望從他們口中得到本•拉登的情報。但到本文截稿時為止，美國的努力尚未奏效。

　其實，美國本來是可以採取另一種戰法的，即在戰爭一打響之後，即向地面派出特種部隊，對本•拉登和奧馬爾進行突襲，在塔利班尚未倒台、「基地」恐怖組織尚未完全躲藏起來——那樣本•拉登和奧馬爾繼續在指揮其下屬作戰時，就將其抓獲。這也是美國最初所打算的。但在坎大哈郊區的唯一一次突襲失敗後，美國擔心人員受損，便放棄了這一戰術。這最後導致兩大恐怖組織頭目有足夠的時間來籌劃他們的潛逃。現在要抓到他們顯然更為困難了。除非奧馬爾或本•拉登身邊的人出賣他們，否則要找到他們無異於大海撈針。

勝利中的失望與危機

　這是世界上最發達、最強大的國家，對一個幾乎沒有任何現代化設施的最落後、最貧窮的國家的一場不對稱戰爭。美國在軍事上的強大優勢，使得塔利班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美國以「零傷亡」（除了因事故和自己「誤傷」的幾個人之外）的代價打贏了二十一世紀的第一場戰爭。

　但是，由於沒有能夠抓獲本•拉登和奧馬爾，這場勝利被深深的失望遮住了光彩。美國因未能抓獲美國頭號通緝犯而無法及時從阿富汗脫身，相反卻不得不派出更多的地面部隊去搜尋本•拉登和奧馬爾，從而大大增加了人員傷亡的風險。更重要的是，本來美國如果就此將本•拉登和奧馬爾押回美國的話，美國就避免了一切「阿富汗陷阱」的危險。但現在美國卻不得不進入這個「陷阱」。在這種情況下，美國在新世紀的第一場軍事勝利，不是沒有轉變成一個新的「越南」的可能性。

　首先，阿富汗國內的派系鬥爭和軍閥重開戰的可能性，對於任何外國駐軍都將是一個威脅。而美國更是首當其衝。阿富汗塔利班的倒台如此之迅速，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許多普什圖族武裝在重要關頭的倒戈。但在各個軍閥之間，潛在的甚至是已經在悄悄發生的衝突和戰爭，可以說是極其難以避免的。儘管北方聯盟最終已經與其他武裝力量勉強達成了波恩協議，並接受了5000名國際維和部隊進駐喀布爾，但這並不能表示阿富汗全境將恢復和平。相反，沒有維和部隊的地區將無疑會陷入權力之爭中。屆時一旦外國部隊支持一方反對另一方時，被壓制的一方就很有可能變成美國人的新的惡夢。

　其次，塔利班的極端伊斯蘭政權被推翻後，阿富汗人強烈的伊斯蘭傾向卻並沒有消失。種種跡象表明，新政權很有可能繼續執行可蘭經中的條文來控制和管理國家。這對任何非伊斯蘭教的外國駐軍——而美國依然將首當其衝——也將是一個嚴重的威脅。

　第三，阿富汗境內同情塔利班、支持本•拉登的民眾究竟有多少？塔利班在短短幾年內便幾乎統一了全國，說他們完全沒有任何民意基礎，顯然是自欺欺人。那麼當阿富汗國內內戰重起的情況下，塔利班會不會捲土重來，將是令人關注的問題。事實上塔利班和「基地」恐怖組織的殘餘仍然存在於阿富汗境內。十二月十八日美國兩架軍用運輸機在坎大哈附近遭到不明地對空導彈的攻擊便是一個證明。這可能意味著一場新「越戰」的開始。

戰爭也存在於美歐大後方

　更令美國和歐洲人吃驚的是，在這場反恐戰爭中，被俘虜的「基地」恐怖分子中竟包括了美國人、法國人、澳大利亞人以及其他可能的歐洲和西方國家人員。

　上周日，一個名叫阿布杜爾•雷赫曼的「基地」恐怖分子受傷後被抓獲。他自稱是「法國人」。法國駐巴基斯坦領事官員經過查證後初步確認，這是一個阿爾及利亞裔法國人。從初步獲得的信息看，這個皈依了伊斯蘭極端教派的法國人是在巴黎郊區被招募的。他到英國進一步接受了伊斯蘭教的培訓之後，便前往巴基斯坦進入神學院學習。最後便成為「基地」恐怖主義培訓營地的成員之一。據他說，像他這樣站在本•拉登一邊與美國和西方作戰的法國人還有80至100名。法國情報部門認為，可能有更多的人員——約300至500左右——已經潛回法國和歐洲，正在伺機進行恐怖主義攻擊。這一前景令歐洲不寒而慄。

　同樣的情景也存在於其他西方國家。與雷赫曼一起被捕的另外幾個人中，20歲的卡雷德和哈基姆自稱是英國人，22歲的阿西姆也被認為是英國人；據信在潛逃人員中還有其他歐洲國家的人員。這些人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放棄自己在歐洲所能夠享有的一切而跑到阿富汗的山區去打這場莫名其妙的「聖戰」，至今歐洲和美國都未能對此找到令人信服的答案，更不用說找到應對的辦法。這種情況如果繼續下去，這場反恐怖戰爭無疑將會擴大到美國和歐洲的後方。這將是難以想像的。

　然而令人不安的是，這場反恐戰爭，卻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地在朝著這個方向轉變。最近美國已經再次表示，反恐戰爭不會局限於阿富汗。下一步將是誰？伊拉克、索馬里、也門……都有可能。戰爭的擴大將會導致何種後果？人們都在尋找答案。看來，美國和歐洲也有可能被波及。

本•拉登到底在何方？

　此間有三種傳說，一是本•拉登已經化裝逃到巴基斯坦與阿富汗邊境接壤的一個地區。這個地區的邊境線不是很明確，居住在這裡的主要是一些與外界隔絕的少數民族。據說本•拉登的目標是從這裡逃向克什米爾地區。在那裡，本•拉登有很多支持者。第二種傳說是本•拉登已經逃到伊朗。這種可能性看來很小。第三種可能性就是本•拉登已被美機投下的超級炸彈所炸死，而且炸得粉身碎骨，屍骨無存。但看來這種可能性也不大。因為如果本•拉登被炸死，他的部下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一點都不透露出來。

　顯然，未抓到本•拉登和奧馬爾，美國就無法宣佈這場戰爭的勝利。對於美國和西方輿論來說，沒有將九一一事件的罪犯送上法庭、繩之於法，這場戰爭就沒有結束。但是，本•拉登到底在哪裡，目前看來美國人心中無數。從軍事上來說，這就使這場戰爭有可能成為一場「持久戰」，一場大海撈針式的追捕戰。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區作戰，對於美軍特種部隊來說，風險是很大的。可以說，空中戰爭已經結束，美國已經大獲全勝。現在開始的是另一場戰爭：地面戰。從政治上來說，本•拉登不消滅，美國將受到雙重打擊：一方面，反恐戰爭難以宣佈勝利結束，美國人將不得不在今後一直將這場戰爭進行下去；另一方面，恐怖襲擊的可能性就會一直存在，這對美國人民恢復信心，特別是恢復經濟的振興，會有一定的負面影響。更重要的是，小布什本人的政治聲望很有可能遭到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