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3-23] 影話：缺失與彌補

——太過圓滿的《男人四十》　　　　　•龍在田•

　一轉眼，仍然感覺尚年輕的張學友、梅艷芳，就做了神高神大的譚俊彥的老竇阿媽，兩人貌合神離，非常切合戲中的關係。《男人四十》是男人的故事，同時亦是女人的故事。幾乎每個少女都曾經暗戀或明戀過老師，也幾乎每個中年男人都要面對年輕少艾的考驗，當中最關鍵的因素，自是個人的缺失與遺憾；人都得往外張羅填補心底遺缺的東西，少年與中年，都沒有分別。

　《男人四十》的強者是女人。女學生胡彩藍自覺自主地主動出擊，獵取她心愛的老師林耀國；林耀國的太太陳文靖，為著年輕時的遺憾，再重逢當年初戀的負情老師時，亦主動出擊，侍奉年老病弱的當年人至病逝，彌補多年的痛與恨。但林耀國，當年為意中人有了老師的孩子而結婚生育養家做個平庸的中學教師，人到中年，半生已過，心底到底是意難平。豈料當年間接影響他一生的負情老師再出現，太太陳文靖為了彌補自己遺憾去服侍病榻老人，林耀國二十年的不甘不平適逢愛慕他的胡彩藍，只得借人過橋，自己做一次真正被傾慕的主角，彌補當年只是陳文靖無奈次選的缺失。主角做完了，遺憾也補好了，一家大團圓結局，啊，一切只是漣漪。

　或者人年紀大了，就會喜歡大團圓結局；許鞍華這一次，也實在太過圓滿了。圓滿得即使拍攝手法充滿生活實感，言在意內的意識卻比童話更完美。戲中每個人都非常自覺，即使是最不自覺的林耀國，還是有高度反省能力的，人人都找尋一個方法去補遺，又都將青天補好，雨過天晴，各人頭上都又再陽光燦爛、成長。這是一個太完美的成長故事，或者是舉重若輕，或者是作者太過願意相信寬容與關懷，使得《男人四十》像一部成人童話，什麼老生常談的中年危機呀、進退兩難呀、多疑失眠煩躁要靜心呀，這些像無足輕重的輕煙一樣，在戲中一掠而過。

　張學友演得很細緻，常常寒著背半望著地走，不刻意壓低聲線不刻意扮老成，驟眼看其實仍像卅歲左右的大男孩，不過他演出了四十歲男人的情懷，而不是形似。只是，角色與戲都太童話了，也很難要求張學友演得太複雜多樣。

　圓滿是好的，但有時，太圓滿了，在人世間，反而是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