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0-08] 教師聘任和職務晉升制度的基本原則
吳家瑋 香港科技大學榮休校長
一、打破鐵飯碗
北大方案的第一部分是基本原則。開章明義，基本原則的第一條說：「教師聘任和職務晉升制度改革的基本目的是通過實行合同聘任制、分級流動制和引入外部競爭機制，建立起有活力和競爭的教師聘任和職務晉升制度，全面提高教師隊伍的整體水平」。
我看也就是說：打破「鐵飯碗」。
當時科大體制在香港曝光時，輿論就說科大打破了鐵飯碗。
二、兩類教師崗位
基本原則裏有一條，把「教師崗位分為教學科研崗位和專任教學崗位兩類」。我相信這反映的是與現實的妥協。
研究型大學原則上要求每一位教師同樣注重教學和科研的素質和貢獻。但是事實上有些人在科研創新上早期甚有建樹，因而贏得了永久職位(tenure或substantiation)，可是遲早江郎才盡；於是學校只好讓他們少做科研，多教點書。對這些人來說，走上專任教學崗位是不得已的事。不過也有些人真能教，真會教，對學生的學習特別關心，因而也能為學校作出很大的貢獻。再說，他們教多些課，科研能力特強的人可以教少些課，而把精力多花在科研和研究生的培養上；也是一種分工。
北大在這方面與西方研究型大學不同之處(也與科大不同)，是明文規定了兩類崗位。這種做法的好處是：讓那一部分由於歷史和環境上的困難而學術研究相形落後的人，可以誠心誠意發揮教學能力，作出貢獻，感到安心。壞處是：明顯地標榜了兩種出路，有意無意地把教師分了級。
我想這是制度改革過程中所不能不付出的代價。
在「第二部分」裏我還會比較詳細地談談這個問題。
三、學歷要求
基本原則裏最大的改革有三點：(1)「採取有限聘期和有限申請晉升次數」來進行講師和副教授隊伍裏的「擇優」和「分流」；(2)「新聘教師應當具有博士學位(或本學科最高學位)」；(3)「原則上不直接從本單位應屆畢業生中聘用教師」。
(1)更深一層、更清楚地闡述了打破「鐵鈑碗」的意義。當然，怎麼實施得看細則，我會在下文裏再討論這些。(2)則說明今後對學歷的嚴格要求。(3)廢止了我國大學的「近親繁殖」傳統。
博士學位這個學歷要求，值得說幾句。
其實中文把「doctor」譯成「博士」，向來引起誤解。研究生院所頒發的學位，以「碩士」來說，有些要求的是通過修讀高級課程讓專業知識更上一層樓(例如MA)；有些要求在專業裏進行深一層的學術研究(例如MPhil)，有些則要求在專業上完成高級的職業培訓(例如MBA)。「博士」學位(除某些職業性的專業外)所要求的卻是開闢性的學術研究；也就是說，在一個專得很的專題上，相當獨立地獲取創新的研究成果。因此，「博士」的學識十分專，一點也不博。
為什麼大學教師要有博士學位呢？顧名思義，研究型大學著重研究，也就是開創性的工作。教師必須親自有過相當獨立的學術研究經驗，才能啟發學生，帶引學生走上科研創新之途。
當然，有些專業，尤其是文藝(包括美術、音樂等)，著重的不是科研而是創作，因此最高學位會是碩士而不一定是博士；那就不能要求教師具有博士學位。
香港科大的學科全都注重研究，因此從頭就要求每一位教師具有博士學位；這在亞洲據說是首創。
四、防止近親繁殖
不直接聘用本校的畢業生，是為了防止近親繁殖，打破學術封建，便於建立擇優精神和制度。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推動院系裏學術範圍的開拓和治學方法的多元化，促進百花齊放。
更有一個重要理由，是替畢業生著想，讓他們早日走進五彩繽紛的學術世界，開眼界、擴視野，去競爭、去衝刺、去成熟。當然，偶然有那麼一兩位，會在外界打開局面後回到母校服務；這些並非應屆畢業生，當可考慮。
五、學術評議體制
基本原則裏提出：由本單位全體教授參加的「教授會議」來負責聘任和晉升評議。這是通用的學術評估體制之一。
西方研究型大學都以此類教師組織來進行同行評議，不過組成人員未必是全系或全院裏的正教授；尤其在美國的研究型大學裏，正教授人數經常比副教授和助理教授還多(因為晉升不上的早給請走了)，於是不能不用代表制。
至於校外專家參與評議，則是較強的研究型大學肯定實施的，不過一般方式不是讓校外專家參加上述的教師組織，而是讓教師組織向他們徵求切實可信、公正不阿的評估。
對教研院系進行整體評審，擇優扶植，擇劣整頓，也是較強的研究型大學所應該做的；不過我在美國學術界三十多年來所看到的是：說多做少。對一大群人的既得利益甚至生涯會產生影響的事，要動起真的來，總是十分棘手。
總的來說，北大方案的基本原則，與第一世界裏具有相當水平的研究型大學完全接軌，可以說是無懈可擊。
個人認為：跟著來的是細則規定、實施方法、和執行進程；這些必須深思熟慮、全面商討，可是基本原則不能動搖。 （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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