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7-02] 華夏大地:敦煌古寶與王道士 放大圖片
傅 傑
就靠一九零零年六月二十一日的一個偶然,把一個默默無聞的道士變成了中國近代文化史上的名人——儘管這段歷史是地地道道的傷心史,他就是敦煌莫高窟下寺道觀的住持王圓錄。
王圓錄是湖北麻城人,早年因家鄉鬧饑荒,逃往他鄉謀生,在肅州當過兵,退任後做了道士,最後輾轉到了敦煌。這時的莫高窟由南至北,分為上中下三寺。他所居的下寺是最差的地段,洞窟年久失修,洞口又多積沙,於是他發願清沙修窟。
泥牆藏珍 凡道執寶
有一個高約160公分、寬約270公分的小石室,原是唐宣宗時河西一位僧人開造的禪窟。北宋時將原有塑像移去,貯藏莫高窟的經書文物。西夏佔領敦煌之前,莫高窟的僧人把歷代的經卷、佛像畫、佛幡及其他古文書等都放置在其中,用泥牆將它封閉了起來,上面飾以壁畫,從外表看不出什麼痕跡。以後,由於戰亂和其他原因,原來的僧人都沒有回來。這個秘室從此無人知曉。
這樣一直過了近900年。
這天,王道士和他僱來抄經的一個人清理16號窟甬道中的積沙。積沙清除後,牆壁失去了多年以來的外部支撐力量,隨著一聲巨響,北壁裂開了一條縫。
王道士用旱煙管在裂開縫的牆壁上敲了幾下,牆壁發出了咚咚的響聲。他打開了這面牆壁,出現了一扇封閉的小門。
王道士打開了小門。
這是一間長方形的小石室,裡面一層一層堆滿了古代遺書、絹畫及其他藝術品等數不清的珍貴文物。
文化遺產 四萬五千
這些文物之中,估計僅遺書就達四萬五千多件,它們從形式上說,大部分是寫本,多為手卷形式。除寫本外,也有稀世罕見的雕版印刷本以及少量拓本;從文字上說,有漢文、藏文、梵文、于闐文、龜玆文、粟特文、突厥文等;從內容上說,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佛教文書,其餘的包括官文書,四部書,道教、摩尼教、景教典籍,社會經濟文書,俗文學作品與童蒙讀物等,既有社會科學資料,也有自然科學資料。專家告訴我們,這裡的隻字片紙,對我們來說都是極其珍貴的,哪怕就是一頁白紙,起碼也是一張宋紙,堪稱文物,更無論文書中包含著大量有重要研究價值的信息。而對中國文化有著深入體會的日本作家井上靖則斷言:要真正理解這些對世界文化史所有領域都將產生影響的寶物,恐怕還需要相當長的歲月。
貪官剝削 文明賤賣
發現藏經洞的寶貝後,王圓錄向當地士紳官員送了一部分,希望換取一些整修窟寺的費用,但甘肅當局並沒有重視,倒是來中國探險的西方考古學家斯坦因、伯希和等,陸續從他手中以極低的價格買走了大量的文物。
事情傳到北京,北京學部撥款六千襾白銀要求將文物移運蘭州,但是這筆好不容易籌集的資金被貪官污吏層層盤剝,真正到了王圓錄手裡只是三百文香火錢。王圓錄不甘心就這樣把手頭的遺書全交出來,移藏了不少卷子,後來被再次來中國的斯坦因及日本、俄國的探險家掠去。
教育貧乏衍文化悲劇
在敦煌文物的外流中,王道士負有直接的責任,一直受到中國學者的痛詆。他早年因旱荒背井離鄉,漂泊各地,「歷盡魔劫,灰心名利」,終至出家修道。他的文化程度很低,又有虔誠樸素的宗教信仰。當他留居敦煌之後,就發願要修建道觀,為此他不辭辛苦地東奔西走,四處募款,而自奉則極儉,幾乎不隨便亂用一文錢,對捐來的錢及其用途他都自覺地做了賬目。
對於偶然發現的藏經洞文物的價值,他根本是不明白的,在智力、見識都強他百倍而又有政府作為後盾的各國對手面前,王道士一直處在被愚弄被欺哄的地位。
身處這樣的時代,囿於這樣的環境,又只有這樣的知識水平,敦煌遺書的發現權與保管權卻偏偏都交在了這個人的手裡,於是不可避免的導致了悲劇。
他的悲劇,不在貪財,而在愚昧!
中國文化大學教授金榮華指出:「敦煌文物一大批一大批地外流,的確是讓中國心痛的事。但是,心痛之餘就去指責王道士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從今天的眼光來看,那不是王道士一人的愚昧,從藏經洞的發現到文物流失殆盡,整個事件顯示的是社會各階層許多人的愚昧。社會各階層許多人的愚昧就是社會的愚昧和領導社會之政府的愚昧。這種愚昧來自貧困和教育不足,它如果不能經由富裕民生和普及教育加以改善,則類似的情形必然會不斷重演。」由此他提出了這樣的告誡:「在回顧敦煌文物外流始末之餘,與其指責王道士,倒不如自省我們現在的社會,自省我們現在的教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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