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8-18] 陳坤耀：教改必須盡早 放大圖片
名人會客室主持 張慧燊
嶺南大學校長陳坤耀表示，在香港教育制度上，港英政府遺留不少問題，甚至可以用「千瘡百孔」形容，其中包括：過早分科、母語教學成效不彰等，以致無法配合香港知識型經濟的需要，必須盡早進行徹底改革。他又指出，教改受到財赤、適齡學童數目下降等負面因素干擾，引起激烈反響，實屬不幸。
陳坤耀批評，香港教育制度及課程設計無法配合新經濟年代。由於知識的價值亦不斷下降，現代教育不再停留於技能培訓，而要著重完人教育。社會更應著重思考方法，及培養終生學習態度。他說：「以往一個技能可以傳三代，現在的技能可能只保留3個月。」
初中文理分流欠妥
可惜，香港於初中已開始文、理分流，欠缺不同學科的相互刺激作用；大學專業分流同樣太早，使學生創意、適應力不足。陳坤耀舉例說，中學高級程度會考設有政治學、管理學、會計學及統計學等，部分與大學專業重疊，導致浪費資源。
他說：「此舉重疊資源，令大學一年級被用來調節不同學生程度。以大學學科經濟學原理為例，在中學未讀過的學生會認為太深，讀過的便太淺。而這個學年就多少有些浪費。」
他舉例說，美國知名學府——哥倫比亞大學推行4年制，學生要到大學三年級才分專業。陳坤耀說：「為甚麼中學生要這樣早放棄戲劇、文學、哲學等，而投入深奧的專科？令學生們缺乏世界或廣闊視野。」
香港教育要與時並進，陳坤耀認為，政府必須進行大改革。雖然教育統籌委員會於1997年初列明教改重點及方向，但近幾年遇上巨大的執行阻力、教育界激烈反響，加上九七金融風暴後，香港經濟不景氣、政府財政緊絀等。陳坤耀對教育改革受阻以「unfortunately」（不幸）來形容，但認為，教改應堅持下去。
雖然改革勢在必行，陳坤耀指出不能操之過急，而且教育政策難以即時掌握效果，而新措施的成效，亦不會於短期內顯露出來。陳坤耀說：「貨品滯銷，政府便知悉貿易策略錯誤，可以即時改善。但教育改革的成果可能需要20年才會顯現出來，其間政府可能一錯再錯，也可能正確無誤，所以教改挑戰極大，困擾也不少。」
教改20年方顯成效
有指資源不足可以成為拖慢教改的藉口，陳坤耀並不認同，因為可以透過政策優先次序，或有效運用資源，將問題解決。他笑說：「政府才會說資源不足。但從經濟學的角度，沒有資源不足，只有資源調配的優先次序。如果資源不足，便要放棄部分項目，關鍵還在於要有效運用資源。」
例如早年政府投資數以千萬元計，推行資訊科技教育，向學校提供大量電腦等配件，但原來師資未能配合，導致資源浪費。陳坤耀說：「當時不少電腦堆滿天台、洗手間，但之後政府聰明了，利用一筆過撥款解決，學校可以靈活地因應情況而作出調整。」
提升師資校本管理
在眾多教改政策中，陳坤耀指出，學校制度要作調整，包括提升師資及推行校本管理，使校政具彈性。過分著重考試成果，忽視學生其他技能的評估水平制度亦要扭轉。
作為大學校長，他認為，高中學制、大學三改四同樣刻不容緩。陳坤耀說：「2011年才推行4年制太慢了，事實上目前本港的大學行政制度可以即時承受改革。4年制表面上所需資源是增加了，但其實只要提升學生水平，已是對社會投資的最高回報。」
傾心愛嶺大 盡責護新苗
嶺南大學於1999年由私立學院正式升格為大學，4年間發展成為「全港唯一優質博雅教育的高等學校」，陳坤耀見證當中的變遷，對嶺大自然有一番深情。每談及嶺大的一草一木一學生，他都表現得極其投入，關愛之情溢於言表。
陳坤耀說：「香港人仍然看重名牌效應，即使是沒落中的學校，在排名榜上仍然是第一。但只要是有識之士，曾經與嶺大有交住過，都對嶺大評價甚高，例如中文系、文化研究系等的學生質量就廣受好評。」
做人要雅 學識要博
不少市民對博雅大學仍存有誤解，以為嶺大集中研究藝術、文學，連教資會也不容許它開辦理科科目。他帶點無奈地說：「我對liberal art的解釋是『做人要雅，學識要博』，透過教學去達致特殊使命，我們不會訓練專業人士，但不代表不開辦理科。」
資源的限制亦令嶺大「有志難伸」。陳坤耀說：「以現有條件，我主觀地認為嶺大已是做到100分，例如我們希望100％學生住宿，但因籌款額有限，目前住宿生比例只有75％；學生與教師比例應10：1，但現時則近16：1。與理想比較，現時嶺大的博雅教育只有60分。」
獨特嶺大 上下融洽
雖然「未如理想」，但一想到嶺大獨特之處，陳坤耀便即時滔滔不絕：「嶺大只有2000個學生，大部分為住宿生；與教師24小時面對面，師生關係極為密切，培養良好的群體意識。」
而近9成的嶺大學生，更曾經與校長共晉早餐。他笑著說：「學生在早餐會中，可以暢所欲言，這不僅是形式上溝通，實際還可以協助學校訂政策，可以刺激思維。」
資源緊絀 校長籌款
不過，社會條件的改變，作為大學校長的優越感卻「與日俱降」。因為香港經濟增長放緩，資源緊絀下，大學亦要削資，各大院校校長要兼任「籌款人士」，更要穿梭不同場合，「拋頭露面」解釋大學政策、財政狀況，地位有「降級」之嫌。
陳坤耀對此卻不以為然，並說：「過去香港只有一間大學，大學校長地位等同於布政司。大學可說是『無人管』，立法會不會到大學查數，資源又無限量，學生又最優秀。多好！現時大學要互相競爭，校長又要拋頭露面，校政要求高度透明。不過，這是社會趨勢，不要耿耿於懷。」
輕視幼教 中英語文亂套
香港學生英文水平一直為人所詬病，陳坤耀表示，嶺大迎新營要藉機再教英文26個字母以及學生姓名發音，就足以反映現況。他認為，這與香港基礎教育一直不受監管、沒有系統組織有關，此舉導致小學、中學及大學需要進行連串補救性教育工作。
幼師收入低質素差
他說：「港英政府於70年代認為，幼兒教育毋須正規化，花錢在基礎教育，效益低。可惜當時香港經濟起飛，家庭主婦出外工作，幼稚園成為托兒所。在缺乏監管及資助下，幼稚園變得低質素，老師收入低，又沒有訓練；家長又沒法提供適當的支援，小朋友的英文成績自然不理想。」
陳坤耀認為，如果政府不欲規管幼兒教育，倒不如仿效歐洲部分國家的做法，即完全不設立幼稚園。他解釋：「小朋友是一張白紙，如其被錯誤的教學法玷污他們，倒不如任他們維持空白。」
中小學英文水平低
而取消在中、小學教授英文文法，更是英文水平低落的「致命一擊」。當年認為，英文知識應通過日常生活去累積，日日聽英文便成，可惜又是事與願違。他說：「香港語言環境並非英文，聽英文必定要聽最標準的，例如美國式的便聽CNN；英式的便要聽BBC。」
中、小學部分英文教師並非專業，陳坤耀說：「香港不是專業地教英文，香港只有2成教英語的老師達專業水平，即具教英語作為第二語言的資格。我們的英文老師來自不同國家，寫英文方式及英文口音都受到英國、澳洲等不同地區發音的干擾。」
母語教學非「猛獸」
母語教學曾被一些人視為「洪水猛獸」，擔心學生英文程度進一步受挫。不過，陳坤耀對此並不認同。他說：「不應通過地理及物理課學英文，這種想法是不切實際的。學英文是高度專業的學科，不應當由其他學科老師充當英文老師，有時非專業地教學生，反而會有反效果。」
他坦言，任何一個有統一語言的國家或地方，不會不用母語教學；即使中、英文夾雜亦不一定影響英文水平。陳坤耀說：「上堂時講解、主要論述或爭拗用中文，詞語用英文，不會有太大問題，除非小朋友只有幾歲，語言才會因而混亂。其實不用太執著。」現時母語教材選擇不多，他認為，教科書或專有名詞沒有中文，這是學術問題，並不是政策原則問題。
政府發放錯誤信息
目前香港的母語教學走錯了第一步，政府不斷重申母語教學的重要性，但僅容許水平好的114間中學以英語教學，向公眾傳放錯誤信息。他說：「如果我是政府，我會掉轉去說：那100多間學校暫時未有能力去實行母語教學，應讓他們有過渡期——這樣推行的母語教學政策才可以令人信服，但又收到同一效果。」
「報業包青天」籲行內自律
香港報業評議會有別號，稱為「報業包青天」，接收及處理公眾對報章、雜誌的投訴及意見，如發現報道手法偏離公眾可接受程度，或涉及操守道德水平時，評議會會對相關報章作出譴責等。不過，部分非報評會會員對「指責」卻不以為然，又或心生怨恨，甚至將「怒氣」發洩在報評會主席陳坤耀身上。
私隱與知情權需平衡
陳坤耀指出，在私隱道德操守、公眾知情權及新聞自由之間，要取得平衡，亦應當有自律機關就不同的報道作出「裁決」。他指出，外國的「小報」，例如英國《太陽報》，都是當地監管機構的會員，一旦報道「越界」及犯法，亦要接受批評、警告。但香港情況則有明顯不同；因報評會的會員只包括文匯報、明報等較嚴肅的報章，而一些最惹火的報章不在會員名單之列，令身為報評會主席的陳坤耀也無可奈何。
然而陳坤耀也承認，有時新聞自由與公眾知情權難以非黑即白地判定對與錯。他舉例說明，早前，有報章將一名車禍死者姓名、住址等悉數公開；有市民認為此舉極不尊重死者，因而向報評會投訴。其後該報章辯稱：「與受害人同名同姓的人太多，如果不公開住址，可能會引起非死者親友不必要的憂慮。」陳坤耀說，新聞報道灰色地帶太多，香港暫無法利用懲罰去處理欠缺新聞操守的傳媒，否則一定會被指干預言論自由。他認同，要維持傳媒水平，最重要的還有賴報章、雜誌自律。
百務纏身 日睡四小時
陳坤耀既擔任嶺大校長、報評會主席，又擔任大量公職，公務繁忙得每天只有4小時睡眠時間，但出席公開場合時，他往往顯得精神奕奕，對答敏捷，卻原來當中有個「減壓小秘訣」。
他每天將不同顏色、列明工作的「紙條」貼在當眼處，並將之分門別類。他說：「我可能要貼成50張紙劵，最緊急的就用紅色紙，其他的便用黃色，沒有那麼搶眼。」他一旦有工作無法依期完成，便將工作再訂次序，將工作紙變得像「啤牌」般靈活調動。
不過，眾多紙條，有時也無法做得完，陳坤耀笑說：「雖然大部分時間，我貼了5張紙，最後只能做妥4件事，但已經可以紓緩了不少心理壓力，最少知道進度是否追得上，只要everthing under control，人自然輕鬆不少。」
陳坤耀解釋，任何人只要發現太多工作未能完成，情緒自然低落，導致思路混亂、煩躁、心不在焉。他笑言：「最重要是使自己認識到，時間仍然足夠，我仍然可以管理。當然，這是長期挑戰。而且工作時，精神要集中。腦子可能要分開一格格，這樣才可以使工作井井有條，不會太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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