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5-20] 濃情墨意：爭睹「八怪」真跡 放大圖片
揚州八怪塑像
焦正安
半個世紀以來，在其勃興之地揚州，展出多幅秘不示人的「八怪」真跡，這是第一回。文化名城的開放性由此可見。真跡在八怪紀念館展覽三天，我每天去一趟。第一天參觀者有千人之多，還好，不算擁擠；第二天，來人明顯多起來，有時候保安人員就等有人出再放人進；第三天，遊客更多，行進速度太慢，我好像被困在中間，進退不由自主，感覺到空氣不流通了。電視台記者採訪我，我說了兩句：「我是外行。但我能感受到一種境界。」反覆聽導賞講解，留意遊客細語，向行家討教，再琢磨琢磨，「故余雖愚，卒獲有所聞。」（宋濂《送東陽馬生序》）所獲還真離不開「境界」——書畫精品可以提升我們的精神境界。
亂石墨寶心事浩茫
鄭板橋的《行書對聯》：課子小書齋聊可借觀魚兒，連家新竹圃何須多構湖山。隨和、免俗的大師追求的是平淡生活。內含人造湖山的私家園林顯示的無非是富家氣派，那裡及靜謐、散漫的茅舍，富有生活氣息的千桿綠竹圍護的茅舍。在孜孜以求功名的44歲以前，板橋之字不成其為「體」，模仿而已，要應考就得這樣，其後才博採眾家之長，汪洋恣肆起來，形成「米夾雪」、「亂石鋪街」的板橋體。這從《草書「天台才子」詩軸》可以見得。
李鱔的《芭蕉獨鵝圖軸》，構圖十分簡潔：一隻酣睡的鵝顯得自足、安詳。芭蕉之葉濃淡分明，風吹所致也。芭蕉動，獨鵝靜，動靜搭配。右上角的「空」被詩句佔了：「為愛鵝群去學書，丰神豈與右軍（東晉書法家王羲之官至右軍將軍，人稱王右軍）殊。近來不買人間紙，種得芭蕉（唐代書法家懷素曾以芭蕉葉代紙練字）幾萬株。」作者的霸悍之氣畢現矣：「留空」常規我不依；敢與「書聖」比高低；我亦以芭蕉葉為紙。他的《五松圖》（他畫了多幅《五松圖》，現在已經發現的有12幅）給人以遮天蔽日之感，與《芭蕉獨鵝圖》同為「巨幅」，表明作者眼界之高心胸之闊。「有客要余畫五松，五松五松各不同。」挺立者三傾斜者二：朝中之臣有剛正不阿的，有卑躬屈膝的，請對號入座。在官場廝混多年的作者「心事浩茫連廣宇」，雖然不時流露出超脫之情，但是到底意難平。於是有了這意境迥異的兩《圖》。
怪趣盡在「晴江」中
李方膺的《盆蘭圖軸》與其說是詩配畫，不如說「盆蘭」是小詩的插圖。「買塊蘭花要整根，神完氣足長兒孫。莫嫌此日銀芽少，只待來年發滿。」末句是6個字。依據前面的韻腳，我補出了「籐」。旋又覺得不妥：蘭無籐。我等幾個互不相識的參觀者現場展開「研討」：有人說，最後一個字被磨掉了；有人說，轉行的「晴」為末字——說不通，「晴江」是作者的字。比較一致的意見是：他不落俗套，有意掉一個字以體現「怪」。我事後覺得，可能是他未找到一個合適的字，就沒有去硬「湊」。他可不問這個規矩：絕句或接近於絕句的打油詩七字一句。整根之日是冬天。我想起英國詩人雪萊的詩句：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李方膺逝世於1755年，其後42年雪萊（1792—1822）出生。他倆心有靈犀。這是一首教育詩，也是一首哲理詩。
荷花見荒蕪之美
《夜雨寒潮圖軸》，高183厘米，寬96.3厘米，是篇幅最大者。蒼蒼茫茫的雨夜，朦朦朧朧的樓台，滲透了作者黃慎亂如麻的心緒—直抵觀者心靈。《蘆雁圖冊頁片》是最小幅，高23公分，寬29.4公分。這是被稱為邊蘆雁的邊壽民之作。他曾把窩棚搭在蘆雁巢穴旁邊，整日察看它們。胸有成「雁」，下筆如有神。雍正做親王的時候，室內掛著他的四幅蘆雁圖。再看邊氏的《老圃秋容圖軸》，方知我們有眼不識「藝術」。衰落也美。高風翰的《荷花》，配以題跋詩句「家園池子久荒蕪」，讓人似懂非懂，但印象極其深刻，這叫「荒蕪之美」吧。美妙無所不在。高翔的《事事大吉圖軸》運用「諧音」自如，顯得另類：下面是兩隻柿子（事事），上面有兩顆荔枝（形如「吉」，音同「利」）。
「八怪」作品是高品位的，也是平民化的。真跡中純書法作品8幅，余為畫作。包括十三位書畫家的24幅精品：鄭板橋、黃慎各4幅，金農、羅聘、李鱔、邊壽民、楊法各2幅，另六位各1幅。金農的《梅花圖軸》（即《玉壺春色圖》），為絹本，是第一幅展品，一般人欣賞不了。我凝視久之，也沒有看出門道。有人對三幅真跡的真實性持懷疑態度：一幅太新，一幅人物的眼神是死的，不像大家手筆，一幅字的「氣」斷了。前兩幅經他們點化，我也感到疑惑，後一幅我沒有看「破」。
「八怪」真跡，一睹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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