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9-12] 琴台客聚：嚴人寬己道學家

龐眉生

　年前香港孔教學院院長湯恩佳博士親到洛陽，為自己捐立的銅像主持揭幕。銅像矗立於洛陽大學。銅像為何人？北宋程顥。

　湯博士說，程顥與乃弟程頤，合稱二程，同為洛學創建人。他捐立銅像之目的，是紀念程顥在儒學上的巨大貢獻，藉以鼓吹儒學古為今用，促進精神文明建設，響應江主席以德治國的號召。

　二程為北宋大學者，二人為人品性，絕不相類。唯一相同者，對周茂叔毫不推重。

　諸多文字記載，二程之父見茂叔風貌不凡，令二子拜列茂叔門下。學成之後，二程自出機杼，改變學風，毫不推重茂叔。二程對同時期學者，常稱先生，而對茂叔，則直呼其名。因此，有人認為，二程並非茂叔門人。

　程顥嘗言：異日能使人尊師重道者，吾弟也。若接引後學，隨人才而成就之，則予不得讓焉。

　由此觀之，大程也重視尊師重道。若茂叔確曾為二程之師，則二程顯然未夠尊師重道了。

　大程對自家兄弟的評論，可說是有見及此，有感而發。程頤素以嚴重知名。對門人相當苛厲。程門立雪這句成語，流傳至今。成語緣起，程頤閉目靜坐，門人游定夫、楊龜山侍立在側，不稍離開，不知過了多久，程頤目微張，說：「日暮矣，汝等可歸家。」

　二徒出門，門外已雪深盈尺。

　嚴於人寬於己，乃道學家弱點，也給自己帶來周身牙齒印。程頤在經筵，士人從者甚盛。他亦以天下為己任，放言無忌。當時蘇東坡為翰林，名氣大，士人不樂程頤拘檢，投東坡門下更眾。形勢已成，於是黨分洛蜀。其後洛蜀不和，芝麻綠豆小事都可以變作火星撞地球。飽讀詩書，何以量窄如此？思之難明。

　邵康節，又名堯夫，是道學家，也是術數大師，精於易。二程不貴其術。堯夫瀕危，程頤往探視。堯夫給他善言：「面前路要寬，自己都轉身不得，他人怎有路行？」

　善言歸善言，程頤不甚領教。他嘗見堯夫，忽雷起。堯夫問：「子知雷起何處否？」程頤說：「我知，堯夫不知。」堯夫愕然。程頤又言：既知之，安用數推之？以其不知，故待推而知。

　堯夫以數知名天下，程頤調侃其數如此，可見殊不讓人。反觀堯夫的善言，襟懷坦蕩，程頤實無可比。

　程頤弟子楊龜山之四傳弟子朱熹最可惡。他當盛之時，東坡一門早已物化。人死了，洛蜀恩仇未了，他大罵東坡兄弟父子為小人之尤。

　其實朱熹空口講仁義道德，他自己的行為卻背道而馳。他挾盛名而誘兩尼姑作妾，攜妾宦遊天下。他兒子早死，孀守的媳婦卻大肚了。沈繼祖奏他一本。他連忙自認「茅草賤士，章句腐儒，惟知偽學之傳，豈適明時之用？」宋寧宗放他一馬，全靠自認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