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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站的人潮，成為當地賊人的主要目標。 新華社
陳韻婷
火車上，一個穿著警員制服的男子正在檢視一隻銀包，他的銀包不是從乘客手上取得的，而是從小偷的手上接過，或許你會認為警察剛捕獲了一個火車上的慣偷，正要把那銀包物歸原主。然而，令人吃驚的一幕發生了：只見那警員把銀包中的一半銀紙放進了自己的口袋中，然後把銀包「交回」小偷，拍一拍他的肩膀，又走開了。
這一幕，可會令你想起某齣電影裡的場景？對不起，這不是小說或電影創作的橋段，而是內地火車站的警賊同盟現實版。近日，內地有報道指出，成都火車站內的派出所就有三分一的警員與火車慣偷勾結，他們每放一個小偷進車廂，就收三四百元「人頭費」，每次偷竊如超過五百元，就得與警員對半分，這種腐敗的警賊同盟格局，到底從何而來？
車站布局 貓鼠合作
原來，成都是大西南最重要的交通樞紐，每天經過成都火車站的客車多達四十六對，而客流量亦多達三萬人，而要處理的行李就超過一萬件，加上火車站附近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更分布了六個西南最大的食品、藥材等市場，於是，資金充裕的商人隨處可見。在這樣一個人貨都高度集中的地方，自然吸引了小偷集團的注意。
這是典型的犯罪模式，調查此案的探員指這種犯罪布局與各種環境因素互為影響。事實上，站段鐵路由警方控制的區域特別多「油水」，包括貨場、運輸專用線、售票廳、候車廳等等，都是小偷目標的集中點，特別是售票廳與候車廳，因為客流多，且流動性高，小偷得手後即使被捕獲交到派出所，旅客以為有警方跟進，而且要趕車而不再追究，誰知旅客甫一離開，即貓放鼠行，鼠輩重出生天。貓鼠靈活配合，再加以人流物流的流動性強，這一環扣一環的便利，怎不為火車站的小偷大開方便之門？
在四十二歲涉案警長程輝的判決書上，羅列了他派手下對小偷人數進行清點，他則負責收錢和分配；與他合作的王平等人於建設銀行所辦的銀行卡，就曾在五天之內存入了三萬元！這個數字，正顯示火車站油水之深，「貓鼠集團」運作之靈巧。
安撫有道 暗計「烤火」
火車站的警賊同盟更有一套招式策略，互相掩護之外，又可作收費依據。如有旅客把小偷捉到公安值班室，警員自會應變：先把錢退回旅客，待旅客離開後，就把小偷放走。又如接到旅客報案，就會進行安撫，並根據旅客提供的報失金額及資料，向小偷集團按比例收取額外的「烤火費」。
「烤火費」據說是由當地警長張保觀所創，即每次盜取的款項超過五百元者，得與警員五五分賬作回扣。
有報道指，警長張保觀就是成都派出所中最早收錢放賊的警員之一，他曾在候車廳的一次盜竊中收到二千元的酬金，而他與他的警組之後亦在檢票口、「三品」檢查口對小偷進行「放行」，小偷每次得手後就必須與警員瓜分所得。而涉案的民警馮桃向調查的人員透露，每次放一個小偷進候車廳不單收取四百元的「人頭費」，還有油水之王—「烤火費」。
錯選目標 法網難逃
執法者知法犯法謀取火車站的暴利快錢，特別在春運期間更是一個旺季，但亦同時是「貓鼠集團」上得山多終遇虎的一刻。
去年一月十日，一名姓原的武警回鄉探親，在成都火車站轉車，在候車廳休息的時候，銀包被小偷偷走了，他馬上找值班的警察報案，指出銀包中有一千八百元現金、火車票及其他物品，而警長程輝受理此事之前，原來早已與小偷分了那一千八百元，火車票亦已轉售他人。據原某所述，當時他看到有個警察打了個電話，不久就進來了一個人和警察說了幾句，然後就留下了他被偷走的銀包，但包裡的東西都不見了。
這件不尋常的怪事，觸動了身為武警的原某的神經，他回到北京後就向鐵道部公安局舉報，在投訴信中他指出在向成都火車站值班民警報案的接觸過程中，懷疑民警有警賊勾結現象。鐵道部公安局的領導對此十分重視，立即部署開展調查。探員進行調查後，事件才水落石出，涉案被告達十一人，而程輝據說因有重大立功表現（他是最早被關起來，而又即時交代犯罪事實的，並自動提供其他類似犯罪活動的線索），故判為「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三年」，是唯一能走出看守所的人，其他十個被告分別被判三至七年有期徒刑。
鼠輩橫行 幫派林立
昔日曾是火車站小偷集團「資中幫」一分子的陳永前（化名）接受傳媒訪問時表示：「他們雖然是警察，但生活不比我們強多少。大家只有相互依存才能賺到錢。」在他的眼中，這些火車站的警員都願意與他們盜中之人打交道，對吃飯聯絡感情之事多不會推辭。況且，要在火車站「謀生」，背後一定要有人，否則「輕一點的被趕走，重一點的被集體毆打。」
據了解，二○○○年之前活躍在成都火車站的小偷集團，以川南幫的「隆昌幫」為最大，在公安打壓之後，火車站就由「樂至幫」控制，而各幫派進站「覓食」的時段亦各有劃分，這種貓鼠同食的生態背後，其實隱藏了各式各樣的社會問題，其中一個主因，就是鐵路工薪偏低。
經濟壓力 鋌而走險
據一個在鐵路公安系統中工作了三十二年的員工向傳媒指出，他們的工作與地方公安是「同工不同酬」，別人一年拿十四個月工資，他們只有十二個月，而當地方公安每月工資為二千五百元甚至更高時，他們每月亦只有一千零六十元。據說，連乘警也有按里程計算每月二百元的乘務津貼，他們卻沒有。
另一方面，他們向記者展示的宿舍不但擁擠，而且家用電器貧乏，據說，某站段的二百多個民警當中，有八十多人的配偶都下崗了，在三十至四十歲的中年警員肩負著養家與生活的沉重經濟壓力，於是，鋌而走險的情況比比皆是。
宏觀而言，程輝案揭示了警員參與犯罪的問題，而誘因主要在於其工作環境與合作伙伴的相互影響。程輝曾指出：「最初是我手下的警員勸我的，我有點怕，不敢做決定，但時間一長，見張保觀、馮桃等其他警組收入豐厚，也都沒有出事，就同意了手下的建議。」明顯的，組織中只要有一隻害群之馬已足以破壞秩序，加以群體壓力，很容易就會同流合污。要改變這種情況，就得從火車站的監察與管理著手，下決心整頓，為火車站重振廉潔之風，讓「貓」做回會捉老鼠的真「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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