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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方梓勳．陳嘉恩
W 創作社的《攣到爆》三度重演，遇上《斷背山》的熱潮，賣座非常，但同性戀劇場能否順勢拓出前路？
《攣到爆》以大眾對同性戀的論述為平台，加以修整和戲謔，讓同性戀者尋求自我的聲音，政治性不強，沒有控訴，也沒有強烈要求主流社會的認同。主角米高儼如電視節目裡的「粉雄救兵」：衣飾粉彩、精通廚藝和時裝、大情大性；他發現自己性取向的過程，以至細述同性戀圈子的情慾，都由自嘲到解嘲，沒有偏離主流社會對「酷異性別」的典型想像。表演形式多樣化，以棟篤笑獨白為主線，穿插錄像、流行曲以及電視節目式的鬧劇，以觀眾熟悉的事物為切入點。不論故事或演出形式，《攣到爆》跟《男人之虎》和《東宮西宮》不無相似，從流行文化來，從流行文化去。
《攣到爆》最末一節的基調一轉，米高嚴肅地剖白同性戀者如何忍受異性戀社群的壓力，但他沒有擺出戰鬥的姿態，只學會在界線內知足常樂，似豁達又無奈。敏感的題目如同性戀者與家人的矛盾、跟異性戀社群的周旋等等，則透過漫畫化的鬧劇來表達，為觀眾營造距離感和優越感，演員可以拋開忌諱，謔而不虐，取得觀眾的同情。
今天的香港社會還存在不少「同性戀恐懼」，《攣到爆》借助流行文化夾笑夾議，觀眾十分受落，例如一些年輕的女觀眾便如癡如醉。一齣關於男同性戀的舞台劇深受女性歡迎，令人聯想起過往女影迷鍾情小生扮相的任劍輝；台下真實的反應對照台上預設的文本，當中的性別錯摸豐富了戲劇的閱讀層次。
《攣到爆》娛樂性豐富，各種表演類型的轉換流暢而明快，適應年青人注意力短的觀影習慣。舞台設計簡潔，前台後台都盡量用上。燈光具有表現力，尤其「基桑拿」一場以光柱交代「休憩房」，效果極佳。節奏徐疾有致，搞笑時明快，抒情時放緩，主角梁祖堯不時走到台邊與觀眾談心，緊扣台下的反應而即興創作笑話，使觀眾不覺沉悶，心理亦隨著舞台的視效同步調整。
演員方面，黃文慧演活了一個「巴渣」又慈愛的「基佬阿媽」，她與友人兒子的一段霧水情緣，體現了母/子及同/異性戀的矛盾，非常搶戲；湯駿業掌握聲線和時間十分準確，夾雜有趣而具表現力的手勢；十三點妹妹吳劍菲的發揮不多，但很稱職；挑大樑的梁祖堯神采飛揚，演繹不同情境和心態都很妥貼，在「曖昧回望」一場眼神到家，可算是香港年青話劇演員中最富才華、戲路最廣的一位。
作為通俗小品，《攣到爆》把同性戀者拉入觀眾的尋常百姓家，肯定了同性戀者的自我形象，沒有把同性戀浪漫化；情節的衝突不算煽情，佈局平穩而見機鋒。作為一齣問題劇，它不過點到即止，看了《攣到爆》之後，觀眾對同性戀問題的理解不會增加。劇中異性戀猶如「隱形」，米高甚至揶揄異性戀者不懂真愛為何物——米高跟風暗戀小學女班長，米高的父母離婚收場，妹妹與男友不過表面親暱等等——劇本排除異性戀於討論以外，高呼「我唔係歧視異性戀者」，只會鞏固同性戀遭邊緣化的僵局。流行娛樂的符碼拉雜挪用太多，觀眾的預期把戲劇的諷喻消費掉，也使這闋「攣」的戀曲「爆」不破主流文化限定的框框。大概香港的同性戀劇場要贏取觀眾，現時也只能如此。
編按︰方梓勳為香港中文大學翻譯系教授兼系主任，陳嘉恩為該系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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