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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車男》一劇反映了「御宅族」的生活。 資料圖片
施友朋
科技愈進步,人與人之間卻似乎愈來愈疏離。不是嗎?年輕人只要有一部ipod、一本輕巧的記事簿,就可以在公共巴士上、地鐵上埋頭苦幹,完全沉醉在自己的天地;就算是小朋友,只要手上有一部遊戲機,大抵阿爸姓乜亦忘記;更多的人忙於撥弄手機……總之,科技以人為本,世界都在自己掌握中。人的生活──彷彿變得簡潔;那簡潔,卻又不是鄭板橋一副對聯所說的那麼令人賞心悅目:刪繁就簡三秋樹,領異標新二月花;那簡潔,可是天地與我何相干的孤寂與自閉。
活在一簾幽夢下
以下是日本「御宅族」一個自閉的例子:今年三十二歲的電腦工程師麻佐,他與小葉、伊梨同居在一個幾十平米的公寓裡,乍聽起來,麻佐好像享盡齊人之福,令寡佬一族艷羨不已;然而,兩美只是與真人大小一樣的玩偶。麻佐並沒有娶妻生子的念頭甚至找女朋友的打算,他每天為小葉和伊梨梳頭髮,輕憐淺愛的跟她們說悄悄話,考慮到小葉的迷你裙過短,他特意把小葉的雙手放在她的膝蓋上,柔情蜜意的呢喃:唔,這樣就像個淑女。麻佐視小葉與伊梨是他的夢中情人。為了防止鄰居說三道四,麻佐長期把窗簾拉下來,活在自我的一簾幽夢下。
在日本,像麻佐這樣的人,據云愈來愈多。他們被稱為「御宅族」(Otaku)。據《維基百科》的解釋:一般指熱衷於動畫、漫畫及電腦遊戲等次文化的人(按:坊間所謂的ACG迷,Anime、Comic、Game的簡稱)。這詞語在日文中原用以指稱他人而常因此帶有貶義,但目前已普遍為各界人士使用而趨於中性,其中也有以自己身為御宅族為傲的人。相對於歐美地區的動漫迷來說,這詞語的褒貶感覺因人而異。目前,日文的御宅族一詞,有擴及適用在熱衷於主流文化的興趣、甚至是在職業領域中具有較深造詣的人的趨勢。
顯然,御宅族有別於日本另一種勢力─「寄生」一族。據劉黎兒說,日本晚婚化情形愈來愈嚴重,一九九五年時,三十至三十四歲男子的未婚率為百分之三十七點三,女子為百分之十九點七;這些男子半數與父母同住,即一百萬名三十至三十四歲的男人是寄生的單身貴族;同年齡的女人則有七成,即六十六萬名女人,同樣愛高歌「世上只有媽媽好」而寄生在娘家。說是「寄生」,看似委屈,事實是:這些單身貴族享受寄生之樂而不疲,即令有可以婚嫁的對象,也覺得不如寄生,不願輕易結婚。早在九七年二月,日本媒體稱這些人為「Parasitic Single」,皆因當時瀨名秀明的恐怖小說《Parasitic Evil》拍成電影大收旺場,使「寄生」(Parasite)這個字大為流行。
「寄生」並不貼切
劉黎兒認為「寄生」並不貼切,原因是當年經濟好,寄生的未婚男女,不會吃垮父母,父母也不覺得麻煩,寄生者適度從父母處繼續吸收營養,享受延長的青春期,雙方並不真正厭惡這種關係。這一點也不含污穢,陰暗的成份,是一種彼此都愉快的寄生。
文首提到的御宅族麻佐,他在家並不靠父母,他談戀愛的玩偶小葉和伊梨,是他花了六千多美元(約五萬港元)買的,還要時不時給她們添衣服,置裝費比他上班的衣服更貴;他熱愛的漫畫和尖新的電玩亦價值不菲。御宅族顯然是有較高消費能力的一群,據調查,二○○三年,御宅族僅在漫畫和動漫電影上的消費就是七億六千七百萬美元;經濟學家估計,御宅族經濟包括:在網絡上拍賣玩偶、動畫、電片、卡片等等,其市場估計可達二百六十億至三百四十億美元。當今日本的第一線漫動畫人,十個倒有七個是御宅族,像九十年代的代表動畫公司GAINAX的創立者之一岡田斗司夫就是公認的御宅王,其公司的成員亦是以御宅族組成,漫畫界近年大紅大紫的赤松健(代表作《純情房東俏房客》、《魔法老師》)、藤澤亨(代表作《麻辣教師》、《特工》),兩人都是非常典型的御宅族。
「御宅族」─就字面來說,指「待在家裡的人」,但日本將這個詞用在描述擁有某種嗜好、程度幾近瘋狂或狂熱的男性。要成為一個御宅族並不容易;有人從消費、行為、技能上設計了一百題問題,每題一分,我連一分也拿不到;在日本,OTAKU一詞仍是禁忌,究其因,御宅族由於對次文化產物過度熱衷,易被社會大眾視為不事生產的一群。此外,收集某些次文化產品如槍枝、色情內容品等,可能會因此被視為潛在罪犯;一九八八年,日本曾經發生過轟動世界的「東京琦玉縣連續幼女誘拐殺人事件」,犯人宮崎勤家中,被搜出藏有大量的色情動畫錄影帶,使OTAKU母群體的聲譽備受質疑。
事隔多年,「宮崎事件」只不過是日本社會對御宅族的排斥行為的一個藉口,更大程度,御宅族過分熱衷特定領域,整天活在虛擬的世界,彷彿是一尊帶肉的骷髏,其中不少人對於人際關係與社交能力,相對於一般人而言明顯欠佳,社會對這族群的觀感,漸覺得他們是病態的,是冷漠大都會中的喑角人物,在富裕物質和高科技下衍生的異化一族群,是生活在幽暗密室,不想長大成熟的人。
絕不等於「隱閉青年」
御宅族絕不等於「隱閉青年」。隱閉青年是指一些把自己困在家裹,不肯上班上學,甚至不願出街的人。日本的御宅族有些被稱為「秋葉系」的人,原因是他們愛逛秋葉原,希望第一時間買到最新的ACG和電腦產品。單是這個「逛」字,已不符合隱閉的定義;御宅們即使多不願意見人,可要盡量打工賺錢來滿足自己的購買慾。隱閉青年躲在家不事生產,不肯向自己的生命負責,根本沒有消費能力。據香港基督教服務處的說法,香港的隱閉青年多來自低下階層,他們的房間可能連電視或電腦都欠奉,更不可能有閒錢買動漫精品。有論者指出:兩者是不同性質的族群,隱閉青年只有一部分是御宅族,御宅族不一定是隱閉青年。套劉曉慶的話說:做御宅族難,做真正的御宅族更難,做追得上潮流的御宅族是難上加難。
在《電車男》熱潮的推波助瀾下,御宅族的形象大有改觀:小說讓人們意識到御宅族一樣可以「溝女」;其次,網友在留言版上互相聲援支持,讓人感受到原來御宅族世界─是有友情的,世界並非如此冷。香港難有真正的御宅族文化,劉細良曾指出本地雖有大批喜歡動漫及電玩的年青人,他們與御宅族有些相同的地方,但本質卻有別。譬如說,日本高達迷玩高達,可以當學術般研究,香港的只是跟隨者,玩得很表面;本地有所謂的「御宅族」,但為數很少,未能凝聚成社會族群。
倫敦瑪麗皇后學院文藝復興研究教授麗莎.賈汀(Lisa Jardine)於《科技如何影響社會變遷?》一文的結語指出:歷史帶給我們的教訓似乎是,在科技的進展過程裡,我們應該繼續謹慎而堅定地跨出每個新的一步,同時為大多數人的利益,而非為滿足那些安全無虞、生活舒適、不虞挨餓者,去迎接每個新的挑戰。旨哉斯言,我們都不願見到科技的日益進步,把人推向冷漠的自閉世界。
電車男既已食人間煙火,自閉青年理應踏上康莊大路,高歌: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啊,莫回頭……虛擬的愛,畢竟是對現實的無能。滾滾紅塵,不瀟洒走一回,你給我做個追上尖端潮流的御宅族,我是不會甘心的!
明天探討:旅中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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