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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輝
金庸先生在書展遇上據說是國內來的道教研究者,他感謝查先生的小說讓世人認識青城派,但也投訴其武俠小說誤導讀者,使一些歷史人物蒙上不白之冤。所謂善辯者不多言,金庸先生是何等樣人物,他誠懇地說願意為造成不便而道歉,況且他近年也確曾就類似的情況,對舊稿作過不少改動,所以這個話題也就平息了。
小說家居九流十家之末,有道是「街談巷議、道聽途說」,其書中所言,從來都不應當真,洋人書籍分類,也有分虛構和非虛構的,武俠小說內容天馬行空,讀者當然明白其為虛構,如果尹道長真的沾污了金迷心中的女神小龍女,則豈不是古墓派、楊過、神雕等都變成歷史真實?讀者看書看得投入,是被作者寫的真情所感動,而真情卻不等同真實啊。
小說之不能當真,正如三國志與三國演義的分別,「志」是歷史事實,而「演義」則是小說,為了故事的順利發展,作者有時會把歷史上不相干的人物放在一起,又或是張冠李戴,從創作上去考慮,這都是可行的,最重要是作者不可自稱虛構部分為史實,有意混淆視聽便成。
也許都是日本人惹的禍:當年編寫電腦遊戲程式的光榮公司,以《三國演義》為藍本的策略遊戲,卻命名為《三國志》,軟件風行世界,不少平日恐懼中史科目的香港中學生,因此而認識三國時代,卻誤演義為歷史,不過那倒是另一個故事了。
在歷史小說中,作者以歷史事實為經、民間傳說與虛構為緯、以生花妙筆作織針,編織出一幅幅壯麗、細緻、美艷絕倫的圖畫,讓讀者看得如痴如醉,如果全部內容都必需核實出處,則是歷史書而不是小說了。《紅樓夢》「真作假時假亦真,無為有處有還無」一聯,正好為優秀小說下一註腳,如果讀者過度投入,以致真假難分,到底是作者之功、還是作者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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