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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報北京新聞中心記者王玨 圖：楊建萍提供
在剛剛結束的第7次作代會上，鐵凝被票選為中國作家協會第三任「掌門」。作為茅盾和巴金兩位文壇巨匠的接班人，人們對於這位49歲的單身女作家將如何統領一向以男士稱雄的中國文壇，抱有更多的關注和疑問。為此，本報搶在所有海外媒體之前，第一時間專訪鐵凝。聽她解釋為甚麼認為作協主席不是官，聽她自我小結獲選作協掌門的三個原因，她與金庸等港台作家的交往，以至她為何迄今雲英未嫁，婉拒追求﹖
談起一周前當選新一屆中國作協主席，鐵凝依然難掩激動：「那個瞬間心情很複雜，現在靜下來了，感受就是兩句話：喜悅與惶恐並存，榮幸與壓力同在。」
在最終的選舉結果出爐前，輿論對新主席人選多有評測，除鐵凝外，前文化部長王蒙、反腐作家張平，以及著有《白鹿原》的陳忠實等都被視為實力強勁的候選者。
同行認同我的寫作
「我能當選，首先要感謝作家同行對我寬厚的認可。」鐵凝說，當前是個群雄並起的時代，有很多大家都能站在這個位置上，如果非要說出自己有什麼優勢，她笑言，「原因大概有三個：首先是我走運；其次是同行寬厚的認可，在這個前提下，大家覺得我這個人還有些可取之處；再次，我把寫作當成安身立命的根本，同行看到了我寫作的努力。」
如何看待「官」與「筆」？
鐵凝說，去年問世的長篇小說《笨花》，就是在她擔任中國作協副主席、河北省作協主席的期間完成的。自己的職業是作家，即便是當了中國作協主席，這個屬性同樣不會改變。
對於作家、官員兩種身份如何協調？鐵凝說，她從來不認為作協是一個權力機構，作協主席也說不上是個官。就算作協主席是一個作協的官，也決不把它當成官來做，「在這個位置上，可能需要到處求人，而不是別人來求你」。
加強兩岸三地作家交流
談到兩岸三地，鐵凝強調，加強與港澳台地區作家的交流是中國作協非常重要的工作，而且今後這種交流要更有活力更有新意。她笑稱：「大家聚在一起可以進行專題的研討，或者更深入地了解彼此作品等等，而不僅僅是觀光。」
鐵凝表示，香港業界不乏對促進兩地交流抱有熱忱的有識之士，比如潘耀明先生，多年來他一直致力於將內地作家作品介紹到香港，這種精神令人感動；又如金庸先生，亦對內地同業充滿了友愛和關懷。
她回憶，1998年，曾與一些內地作家獲邀赴港參加香港作協成立10周年慶典。金庸先生特地請他們去家裡喝下午茶，她禮節性地以自己比較滿意的長篇作品《玫瑰門》相贈。不料，第二天金庸一看見她就說：「我昨晚一夜沒睡看完了你的書，寫得真好。」
「我當時真的很意外，他這麼大年紀了，一是沒想到他會讀，二是沒想到他讀完了，第三更沒想到他竟然讀了一夜！」鐵凝說，前輩的這種鼓勵至今令其難忘。
深情回念林海音
1995年夏天，鐵凝也曾到過寶島台灣，那裡有她喜愛的作家林海音、白先勇以及李昂等。2001年林海音先生逝世後，她曾深情撰文，回憶當年一聚：「她那幽默活潑、口齒清晰的純正京腔，驟然間把台北與北京拉得如此親切。我驚奇地傾聽她的閒聊，揣度她何以能夠在離開北京近50年的歲月裡執拗地捍衛了北京的口音……」
鐵凝說，「香港、澳門和台灣和我們本是一家，去到那裡，根本不會有任何陌生、距離感，有的只是溫暖。」
單身美女主席：「我不是獨身主義者」
「女主席」、「美女主席」、特別是「單身的美女主席」，這些充盈著炒作意味的界定詞，令49歲的鐵凝接掌作協平添了不少絢爛的色彩。終於面對面，本報記者試探著詢問「敏感事宜」，一直笑聲朗朗的她絲毫不改坦蕩：「我並不是一個獨身主義者，有過感情經歷，也差點就進入婚姻，但最終都沒有成功。」她笑言，自己本質上是很保守的人，只是「在什麼地方和一個人相遇，暫時不知道。」
自覺更像「師奶」
10幾歲時開始寫作，已著述400餘萬字的鐵凝，戲稱自己其實更像個家庭婦女，平日一大愛好就是做家務、煮菜，「從前在外面吃到一個菜，一定要研究怎麼做，然後回家自己做一遍。」她至今仍記得第一次在四川吃到麻辣水煮牛肉後，照葫蘆畫瓢做給家人吃時心裡的滿足感，「這種感覺很好，我真的很喜歡。」
理解「栗原小卷」
鐵凝有一位很欣賞的日本女演員，即《望鄉》的女主角栗原小卷，也是很著名的單身女性。她回憶說，前幾年看到媒體採訪已經五十六七歲的栗原，問她為何單身，栗原回答還沒做好準備。「我當時很奇怪，怎麼她還沒準備好哪？」鐵凝大笑說，上個月，她去日本見到了栗原本人，「這時我才想到，我自己也可能是沒準備好。」
「過程」同堪回味
過去歲月裡，愛過、也被愛過的她亦曾差點進入圍城，但是最終沒有成功，「我現在想，沒有成功不意味著要抱怨或者後悔。很多事情，不一定要有結局才值得你懷念，它們都是自己人生的一種經歷，我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鐵凝說，婚姻是一件合適的事情，合適就好，不合適的婚姻則不如沒有，她未曾放棄對美好的期待：「還是希望自己能有各種準備吧。」
作協應有更大包容
鐵凝說，作協主席的選舉剛剛結束，而且自己也沒有在這個新的位置上工作過，因此尚未形成完整及詳細的工作計劃。如果說有初步的設想，那就是希望今後的中國作協能具有更大包容性，主動去親近作家、服務作家，「哪怕是那些存在於體制外的非作協成員，包括網絡文學寫手。」鐵凝認為，「身為作家更能瞭解寫作的喜怒哀樂，以及作家的利益訴求。」
作為傳統作家，鐵凝也喜歡上網瀏覽文字，並當過多次網絡文學、拇指文學（手機文學）大賽的評委，「這些使用文學方法、網絡形式的作品，有的非常出色，流露出很真摯的感情，他們讓我感受到文學的感染力以及時代的節奏。」
她說，這些人以及作品都應該進入作協的視野，值得更具體細緻的關注。至於怎樣聯絡，如何接近，需要研究，但至少不應該排斥在外。
「中國作協要團結不同民族、不同流派、不同風格、不同年齡的作家，營造一個融洽的、和諧的氛圍，讓他們盡情迸發創作活力，自由綻放藝術才情，這是我和作協其他負責人共同的心願。」鐵凝稱，作協不是一個人的作協，除了主席，還有13位年富力強的副主席，以及主席團、作協黨組和書記處，「這是個優秀的有新鮮血液的團體，大家的經驗、學養、智慧、才情凝聚在一起，我想一定能夠達到上面的目標。」
作家不應迴避焦慮
近年來中國作家缺乏道義擔當，文學作品不關注社會現實等弊端屢遭詬病。鐵凝認為，中國文壇的確存在一些不好的現象，作家的文字裡當然可以有酒吧，有時裝發佈會，也可以有豪宅，但這不是中國的全部，「因為中國還是個不發達的農業國家，更值得我們描寫的應是人間煙火，而不是酒吧內的酒綠燈紅。」
「希爾頓炒餅舖」式的中國文學
她舉了個例子，幾年前出差，在鄉村公路旁看到一個非常簡陋的炒餅舖，涼席搭起來的棚子下就擺著幾個小板凳，然而破舊的門框上，卻懸掛著一個醒目而響亮的招牌—「希爾頓大酒店」……
「『希爾頓大酒店』現象，在當前的文學界時有所見。」鐵凝說，這反映了物質匱乏很久以後，很多中國人對財富、物質的渴望。即便正逢盛世，作家也不應迴避焦慮，迴避當下的社會矛盾。
她稱，文學有很多功能，除了娛樂，愉悅人心，更重要的它應是社會良心。雖然不承擔審判人類的義務，也不具備指點江山的威力，但文學始終承載理解世界和人類的責任，對人類精神的深層關懷。儘管，持守這樣的寫作信念的人已經不多，但他們在任何時候都值得敬仰。鐵凝說，巴金先生曾經說過，文學能給人光熱和希望，能讓人變得更善良，更純潔，對別人更有用。她願意記住這些話。
鐵凝簡歷
■1957年9月生於北京，祖籍河北趙縣。
■1975年於保定高中畢業後到河北博野農村插隊(見第一張小圖右一)，同年《會飛的鐮刀》被收入北京出版社出版的兒童文學集，後被認為是其小說處女作。
■1979年回保定，在保定地區文聯《花山》編輯部任小說編輯。
■1982年發表短篇小說《哦，香雪》，之後聲名鵲起。
■1984年短篇小說《六月的話題》發表於《山花》，並被改編為電視短劇。
■1985年，根據《沒有紐扣的紅襯衫》改編的電影《紅衣少女》獲本年度中國電影「金雞獎」、「百花獎」最佳故事片獎。
■1984年調入河北省文聯任專業作家，先後任河北省文聯副主席、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中央候補委員。代表作有《大浴女》、《永遠有多遠》、《第十二夜》等。
■2006年11月當選為全國作協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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