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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駐四川記者 李和平、楊海
當今社會中的愛滋病人往往難以像常人一樣生活。海內外的專業調查顯示，有90%的愛滋病感染者不願意公開自己的身份，80%左右的患者生活在陰影內。然而，四川省資中公民鎮的愛滋病人卻能夠走出愛滋的陰霾，公開身份，與周圍的人和諧共處，大家在一起喝茶打牌、生活生產。在第19個世界愛滋病日前夕，本報記者走進了這個繼河南之後愛滋病感染者集中發現的小鎮，乍一看，竟感覺不到任何異樣氛圍。公民鎮的愛滋病感染者告訴記者：「我們生活在陽光裡，這裡沒有歧視。」
資中縣公民鎮的愛滋病感染者，大都是在1995年前後前往河南省南陽市「地下血站」賣血時被交叉感染致病的。資中縣於2002年2月正式啟動中英性病愛滋病防治合作項目，還於同年4月提出了「公民家園計劃」，並在公民鎮中心衛生院內建造了供感染者們聚集、探討交流的「公民家園」。此外，資中縣中英項目辦還開展了一系列活動，使社區歧視現象逐漸消除，關懷風氣逐步形成。
賣血染惡疾 小鎮病人多
「那段日子，白天不敢出門，到茶館喝茶、買菜、理髮都遭拒絕。因為我們得了『怪病』。」李彬回憶起11年前被判為愛滋病感染者後，在公民鎮躲避公眾目光的日子，仍不勝唏噓。
長明茶館老闆李本才，是公民鎮最先被檢查出感染愛滋病病毒的人之一。小茶館內擺著兩張麻將桌，三名中年女子激戰正酣。著名演員、預防愛滋宣傳員濮存昕親筆題寫的「長明茶館」長匾，懸掛在白色牆壁上。
「鎮上的人肯到茶館來喝茶嗎？」記者問李本才的愛人。李本才沒在家中，去成都了。「當然啊，大家相處挺和諧的。」
坐她對面的魏琴是HIV（人類免疫缺乏病毒，即愛滋病病毒）感染者，丈夫李彬在河南「地下血站」賣血感染愛滋病病毒後傳染了她。「那是1995年，冬季農閒，我和鎮上的一群人去了河南南陽，加入了當地的『地下』賣血隊伍。」這些都是第一次出門的農民，以為找到了致富的門路，父親帶著兒子，丈夫帶著妻子，白天睡覺，晚上販子取血，每抽一次血可從販子手中拿到40元錢。
「村裡人根本不曉得會染上愛滋病，同批去賣血的人已陸續去世。」李彬向記者談起當時的情況時，已經面無表情。他的父親、兄弟、妻子等5個人都感染上了HIV。
一起上茶館 一起打麻將
資中縣是中國除了河南省以外感染HIV人數較集中的地區。從1995年發現首例愛滋病病毒感染者至今，共發現106名，其中男性80名。已發病死亡45人，還有50多人在發生不同程度的機會性感染，還有一些感染者被陸續查出。資中縣早年通常家族式集體外出賣血，而感染者又多集中在公民鎮。
入冬的公民鎮包裹在濕冷的空氣裡，一畦畦菜田綠油油的種在石子路旁。香煙瀰漫的茶館裡，人們抱著熱氣蒸騰的杯子，三五成群鬧熱地打著麻將。「沒啥啊，和愛滋病感染者相處沒有什麼顧慮，大家都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正在和一名愛滋病感染者一起打牌的村民說。
養豬蓋樓房 將來給兒子
「歡迎到我家裡坐坐啊！」記者回到長明茶館，見到了李彬，主動與他握手，攀談一會兒，他熱情地邀請我們去他家。
李彬的摩托車在泥濘起伏的石子路上後輪明顯左右打滑。看記者有些擔心，他笑著說：「坐我的車安全，不會有事。」
「我在做豬仔生意，有摩托車方便得多。去年受豬鏈球菌連累，虧了2萬多塊錢。現在生豬價格漲了，明年應該會掙到錢的。」他從附近的內江等地購進豬仔，在家裡餵養到200斤左右，賣給本地人，一頭可以掙100多元錢。
為孩子健康 添置消毒櫃
李彬自家新蓋的二層樓房在道路旁，瓷磚貼面，很漂亮。蓋房花了12萬，政府出了部分錢，他還向別人借了2萬。「將來我們都走了，這些就算是給孩子留下的財產吧。」他很疼愛讀小學二年級的6歲兒子。孩子並不是愛滋病感染者。資中縣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員稱，「確實如此，他的孩子是健康人，沒被感染。」父母雙雙感染愛滋，孩子卻是健康的，這不能不說是老天的眷顧。
「家裡買了消毒櫃，我們平時都很注意孩子健康。」李彬說。
愛滋病人被選為村官
愛滋病感染者被村民選為村官，我們聽到陪同的縣衛生局領導如此說，便急欲見到其人。黃昌其，現任公民鎮李家村二組組長。在10年前檢查出有愛滋病。「他在當地人緣不錯，愛助人，辦實事。」李家村村長李玉春說道。
「大家相信我，該為大家做事」
在一家茶館裡，我們見到黃昌其。「沒啥好說的，我吃官司了，心情不好。」記者沒料到他會有如此反應。原來，未經當地林業部門許可，他私伐樹木受到處罰，還被檢察機關立案調查。記者在一旁開導：「村民信任你，讓你無償承包魚塘，不能辜負了大家啊。作為生產小組領導，你應該給大家帶個好頭。」黃昌其情緒漸漸緩和，臉上綻露憨厚的笑容。
據李家村村長李玉春講，黃昌其在當地深得人心。鄰居病重，家無勞力，他主動組織村民幫助搶收地裡的水稻。一次別人家的房屋倒塌時，他第一個衝上去搶救。「大家相信我，該多為大家做些好事。」身為愛滋病感染者，黃昌其很感謝村民對他的信任。
在公民鎮，像他和李彬一樣能夠自立自強，生產自救的愛滋病感染者還有很多。
「我們重點解決愛滋病感染者住房和吃飯兩個問題，通過中英合作項目，讓廣大群眾了解愛滋病的來龍去脈，讓愛滋病感染者感受到社會的關愛。」資中縣副縣長王自力稱。
「公民鎮的父老鄉親對我們的寬容善待，使我們能夠有勇氣走到陽光底下、公眾面前。」李彬說，「在3、4年前，我們的日子還是灰暗的。鄉親們經過我家大門都繞道而過。孩子在學校也被安在最後一排。」
社會關愛 感動垂死病人
中國今年3月1日起施行了《愛滋病防治條例》，該條例明確了政府和個人防治愛滋病權利與義務，還明確規定不得歧視愛滋病病毒感染者和愛滋病病人。「消除公民鎮人們對愛滋病人的歧視，喚起社會對愛滋病人關愛，我們下了很大功夫。」公民鎮書記何勵說。一次，他提著2𠕇豬肉來到到了愛滋病發作期的何德清家裡，何德清問他敢不敢喝他家裡的水，何勵拿起桌上滿滿一杯沖泡的板藍根，一口喝乾。何德清頓時淚流滿面：「你確實沒有歧視我，我快死了，有一個小心願，想要養一隻小兔子。」數日後，何勵帶來小兔子再到何德清家中時，他已經過世了。
何勵表示，何德清在得知感染愛滋病病毒時很激動，一度產生報復社會的念頭，揚言要炸縣裡的大橋。在鎮裡的關懷下，他在徹底轉變了激進的態度，在病重期間一再要求政府，省下為自己治療的費用，留給其他需要救治的人。
2004年7月1日起，資中縣財政部門撥專項資金用於愛滋病防治，給感染者每月發放130元的生活困難補助。而日常的定點檢查和抗病毒藥物治療都完全免費，感染者每年可獲得免費的優良種子、雞種、豬種和林業項目，在鎮上開店，工商等部門也一路綠燈。
中英合作 幫助愛滋病人
中英兩國政府在四川、雲南兩省實施了6年的中英性病愛滋病防治合作項目（簡稱中英項目）今年10月10日宣告完工，得到了英國國際發展部1,530萬英鎊的無償援助。該項目旨在雲南和四川兩省的高危行為人群中建立可推廣的愛滋病預防、治療和關懷模式，促進國家相關政策的發展。為此，項目圍繞女性性工作者、靜脈注射吸毒者、愛滋病病毒感染者和愛滋病病人、男男性行為者、嫖客等人群開展了監測、諮詢、健康教育、干預、性病服務、關懷及自救自助等一系列工作。
英國國際發展部副部長Sally Keble女士稱讚資中公民鎮中英性病愛滋病防治合作項目取得的成功是「人類同愛滋病作鬥爭的燈塔」。
與愛滋病人群一同工作、一同吃飯，親密接觸11年的資中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的吳曉敏，是對公民鎮愛滋病情最了解的人，也是中英項目的負責人。他透露，中英項目已對4,531名愛滋病病毒感染者或愛滋病病人提供了關懷和支持。資料還顯示，女性性工作者堅持使用安全套率，雲南省項目點由2002年的36.2％增加到70.0％，四川項目點則由2002年的35.2％增加到52.3％。
未來5年 再投3,000萬英鎊
中英項目雖然結束，但英國政府已經決定在未來5年內，另外投入3,000萬英鎊，與全球基金合作在中國開展新的愛滋病防治項目。
中國科學院的一份報告顯示，截至2005年12月底，中國累計報告HIV感染人數已超過14萬，估計全國存活HIV/AIDS總數達65萬人，每年新感染者約7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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