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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2月29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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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束之日無盡頭


http://paper.wenweipo.com   [2006-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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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學良(右)送別前來拜訪的莫德惠時,二人在療養所門牌前合影。

——記憶中的大伯張學良 張閭蘅

 日子久了,我與妹妹閭芝成為大伯最好的傾訴對象。常常是我們三人聊,大媽有時就避開,因為她一見我們總是談《聖經》或上帝,別說我們,有時大伯也煩,就打斷她說「換個話題」。我理解大伯,他在漫長的囚禁生活中,除了大媽,無人可聊,他是靠回憶靠讀書度過那段難熬的日子,他的周圍全是看守監視的人,那些人還時時提醒他「不能跟陌生人交談」!大伯的心裡積存了太多太多想說的話。

「跟班」緊隨不願「回家」

 記得有一次,大伯笑著對我妹妹說:「你大姐一回來,那批跟班可忙壞了!」因為我好交際,朋友多,只要我回台灣,家中便「高朋滿座」熱鬧無比。大伯來了,很開心地看我們,並不時與我的朋友聊上幾句,這讓那批「跟班」的非常緊張。當時,凡是與大伯說過話或見過面的人,都是「跟班」們調查的對象,都必須一一詢問,記錄在案。「跟班」們知道都是我的朋友,他們不好意思直截了當向我盤問,常常問家裡的傭人、司機或樓下看更打聽,但他們哪能百分百的掌握實情,有很多時候,我有意弄虛作假,這些大伯都看在眼裡,心裡跟我一樣得意高興!

 調皮愛熱鬧的性格跟我們這批年輕人一拍即合,只要我們在,大伯幾乎每天都來。這也是大伯喜歡到我們家的緣故吧。有時一呆就是半天,吃了晚飯還沒有動身的意思,「跟班」的就不時上樓來催,大媽有些緊張,可大伯正聊得興頭,故意裝聽不見,能多呆一會兒,他就多「賴」一會兒……大伯、大媽已經被他們囚禁了那么久,為什么還不放過他們?這種「管束」的日子何時才能結束呢?聽大伯講,他在30年代就擁有自己的「私人飛機」,甚至自己駕駛飛機到南京開會,再想想現在,這叫什麼日子?他內心的痛楚,是言語無法表達的。環境、容貌都在改變,但唯一沒變的,是他性格中的開朗豁達與率真。只要你跟他呆一會兒,你就會被他的睿智所吸引。

故土家庭心掛兩頭

 我常對自己說,我真幸運能有這麼一位長輩,從他那裡,我學會了許多做人處事的道理,他對我們的呵護、關愛,細微無聲,一句話或一個眼神,他認為我們做得不對時,最多說一句「你們不懂」或「糊塗」,然後他會告訴你,應該如何去做,像對朋友一樣娓娓道來。從他言談中,我能感受到他對家人、家鄉、國家、民族的摯愛,談起這些話題時,他興奮不已、神采飛揚,有時說著說著,黯然神傷,音落神凝。即便現在,一想起他陷入沉思中的傷感神情,我的淚水仍會奪眶而出。他的心時時牽掛著兩頭,一邊是他的老家故土;一邊是遠在他國的兒女……我們想為他做點事,我與妹妹閭芝的生活都改變了。妹妹先是成了大伯、大媽的大「管家」,而後提前「退休」陪伴他們。我呢,1979年「貿然」進了大陸,乘火車去了廣州。(四) ■摘自《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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