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琮瑜 香港理工大學設計學院講師
國學大師饒宗頤先生剛剛在香港大學博物館完成了他的個人展覽—「心羅萬象—饒宗頤丙戌書畫展」,展出的作品均為饒宗頤於二○○六年期間新作的書法或水墨畫,當中大部分更是他在研究敦煌藝術後製成的創作,表現中國西北地區的石刻文化及地貌,身體力行地為他自己提出的山水畫西北宗學說做藝術實踐。
饒宗頤的書法蒼勁沉穩而不躁動,我想縱使是門外漢都可以透過場內的楷書作品,欣賞到當中的美感。
畫作方面的情況有點不同,饒宗頤的畫作普遍採用最樸拙的線條,以極有限的做法在畫紙或畫布上粗略地塗繪畫一些山石、草樹、或走獸的形態而成,談不上有任何秀美的造型或用色,以及靈巧緊湊的佈局結構,例如當中一幅以紅線在白畫布上勾繪一隻奇牛的輪廓,加眼、加題字,白坦坦的就完成了。
這種畫對初學者或門外漢來說是很難欣賞,昔日我也不曾對這類畫產生任何興趣,反而奇怪為何過往許多藝術名家的畫作,到了晚期也偏向這種愈畫愈拙及偏離大眾美的傾向,好像印象派巨擘莫內晚年的睡蓮系列一樣,系列愈往後移,畫面就愈益形散,只餘下斑駁的線條以及依稀可辨的蓮花形狀。
其實我認為,藝術家在探索的路途上,一直致力著的是形的淨化和純化。藝術家難免須借有形之物為對象,作畫好讓畫作易於成形,然而這做法又容易令藝術家陷入有形之物給予的束縛,作畫時以判斷一個形體美醜的準則,來優化該形體的質素,例如繪畫一幅山水畫時,自然地視畫中的山水為山水,著力表現山水的美態韻味。
然而,藝術家愈探索得深,他們對形的追求就愈轉向純化,他們繪畫難免仍須借助萬象之形為題材,這些萬象之形的重要性已經低微,以致成為僅方便藝術家成畫的工具,他們畫的不是萬物之形,而是一些回歸到最本質的視覺語言之形,如像點、線、色彩等等。
饒宗頤的畫是筆法的畫、是運墨的畫,可不是山石或牛馬的畫。
要欣賞這批畫作,就得先有抽離具象的準備,把焦點移放到墨痕與線條的運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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