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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3月9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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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俠客與超人——《竊聽者》的情理


http://paper.wenweipo.com   [2007-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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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枕邊人的背叛,最令人心寒。

歸 一

 看德國電影《竊聽者》(The Lives of Others),我最感興趣的是:為什麼秘密警察韋斯勒會變成劇作家戴文的守護天使?

 完全是沒有道理的。一個資深的秘密警察,長期監控別人,什麼樣子的人未見過?個別影評人說他是由於「一曲傾情」,聽到戴文演奏「好人協奏曲」而喚醒良知;也有人說,是由於戴文與斯蘭的真愛,融化了秘密警察的心;還有人說是由於韋斯勒對斯蘭一見傾情。這些說法,在現實中,我們不能抹殺這個可能性,但是作為電影情節的發展重點,似乎有點站不住腳:為了一首樂曲、一分憐憫、一個女人,就準備毀掉一生?事實上,韋斯勒最後既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欣賞,更沒有獲得女主角的垂青,就身敗名裂了。如果韋斯勒真的為了以上各樣東西而幫助戴文,他豈不是失敗者?但是無論是電影中還是觀眾的觀感,都沒有這種感覺。收結的一幕,韋斯勒,明顯地是神采飛揚的。

 如果再分析下去,他的所謂身敗名裂是有兩個階段的。第一個階段是柏林圍牆倒下前,由於被上司識破他協助戴文,結果變成郵差(雖然也負起檢查信件的職責)。第二個階段是圍牆倒下,他雖然不再受到上司的針對,但是我們可以想像到,前身為秘密警察的身份,必然為他帶來不少困難,而他繼續只是當一個郵差,就暗示他的生活,並沒有因為民主的來臨而有所改善。

 如果按常理來推斷(也按照一般荷里活電影的「合理」發展),他應該和劇作家戴文重逢,而戴文的出現,代表韋斯勒的生活將會有所改變。好人終於有好報,大團圓結局了。然而,韋斯勒沒有找上戴文,這還可以解釋為不願施恩;但是戴文在知悉真相後,只是遠遠眺望韋斯勒一會,就回家寫小說,並在小說的扉章上,向韋斯勒致謝。

 為什麼會這樣不合情理?更有趣的是,為什麼這麼不合常情,卻贏得萬千觀眾的愛戴?

 我在欣賞《竊聽者》時,腦裡老是浮起春秋戰國的俠者形象。所謂俠者,用司馬遷的說話,「今遊俠,其行雖不軌於正義,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不愛其軀到了什麼地步呢?荊軻之捨身刺秦,正是一個好好的例子。俠者,就是不講情理,為自己堅持的事情,把生命之火徹底地燃燒的人。只要他們認定了目標,就可以走下去,走到底,即使這個終點是無邊的黑暗,仍然無畏無懼,因為自己已經選擇了屬於自己的人生。

 我們看看英文的譯名,就會更加明白此片的真諦。「別人的生活」,始終是別人的生活。我們對於生命的選擇,始終是自己的選擇。電影中的兩個男主角,都沒有被別人左右過自己的生活,這才是電影迷人的地方。秘密警察韋斯勒的魅力,在於由始至終,他都是基於自己的意志來行事。觀眾回想一下,他其實有數不清的機會,可以退回自己安全的生活中。戴文等詐作挾帶人離開東德;女演員斯蘭供出打字機的位置後;圍牆倒下後……每一個,都是他可以借助別人,讓自己獲得好處的機會。可是他沒有。由始至終,他都要按自己的意志來走,都是做自己願意做的事,無論是好是壞,都是他自己相信要做的事情。

 韋斯勒如是,戴文如是。最初好友力勸他反政府,他不做;到他覺得要做時,做到底。他愛一個人,無論她如何軟弱,還是愛到底,甚至在她背叛時,還是不放棄,這從八九年後劇作再上演的一幕,可以看出戴文對斯蘭無怨無恨。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戴文含蓄地表達了一個完全堅持自我的人。

 反過來看,受人影響的斯蘭,反而沒有好下場。部長恃勢用強,她就範;但是韋斯勒在酒吧向她說了幾句直入心坎的說話,她又一百八十度轉變態度,要和戴文共同進退;被人拿住把柄,昔日誓言如風而逝,她迅速地出賣戴文,可是又沒有出賣到底,仍然把打字機的收藏地點隱瞞,彷彿還有一點底線的堅持。但是這個堅持只要再被人加點壓力,又崩潰了。好吧,那麼切切實實地當一個叛徒吧?又受不了良心的譴責,自己衝出街上,撞上車,死掉。

 斯蘭的死,電影不是藉此譴責她的不道德,而是深深地呈現了一個真理:軟弱的人,沒有人生。在這齣電影中,唯一失去生命的,就是斯蘭,和戴文的好友導演。好友導演最後自殺,正正是由於不能掌握自己的生命。至於斯蘭,她的死輕若鴻毛:如果她為愛堅持到最後,不過是失去演出的機會;如果她為演出把男友出賣到最後,她又可以尋回演員的生命。可是她沒有,只有死,因為愛與演出,她都沒有足夠的意志堅持下去。

 最後,兩個男主角都沒有見面,沒有相遇,雖然彼此在對方的生命中,都留下了一道最深刻的印記,但是二人的生命,並不需要有任何交集。我們可以惺惺相惜,卻不需要對方為自己的生活指手劃腳,即使這種介入,可以出於善意。如果觀眾對德國哲學有點認識,更加不難發現,電影中的兩位主角所呈現的,不是東方的游俠,而是尼采筆下的超人。

 電影迷人之處,不在於監聽手法的聳人聽聞,不在於男主角的演技出神入化,而是在於這種繫於人心的永恆之謎:在滾滾紅塵中,誰人有足夠的意志,當自己生命的真正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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