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此書對去勢這酷刑，述說甚詳。照片由作者提供
黃仲鳴
閱李銳《太平風物：農具系列小說展覽》（北京：三聯書店，二○○六年十一月），未給我多大驚喜。此書以多種農具作題，文首先引《王禎農書》與《中國古代農機具》解釋一番，隨入正文，以該農具作為小說的關鍵物而已。
這種寫法，或可呼之「詞典式」。「詞典式」小說，此書之前有韓少功的《馬橋詞典》；而在韓少功之前，西方已有《哈扎爾詞典》。有機會當細評李銳此書。此處所述，乃其中一篇《樵斧》，值得拿出來討論一下。
故事是說，警官思疑一失蹤和尚以斧頭砸死十五男女，其中六位女性曾被姦屍。老和尚嘆說警官搞錯了，因為該僧「不只自己削髮燒戒，他還用斧頭給自己去勢淨身。」警官睜大了眼，說：「你是說他把自己變成了太監，用斧頭？」
用斧頭可以「去勢」？所謂「勢」，作何解釋？查《漢語大詞典》「勢」字條：「男性生殖器。」《太平御覽》卷六四八引漢．鄭玄《尚書緯．刑德放》：「割者，丈夫淫，割其勢也已。」清．蒲松齡《聊齋誌異．鐵布衫法》：「又出其勢，即石上，以木椎力擊之，無少損。」由此可知，所謂「勢」，指的是「陽具」。《漢語大詞典》「去勢」條：「即割勢。古宮刑，割去男性的生殖器。」此處解釋甚模糊，究竟是割去男性整個生殖器抑或只是「陽具」？
古時有所謂「閹割」之刑，是指割掉睾丸或卵巢。所以古語有「閹兒」一詞，指太監、「閹官」即宦官之謂。換言之，這些「閹兒」或「閹官」都是沒有睾丸的。而「去勢」，指的只是斬去「陽具」？但《漢語大詞典》「勢」字條又指出：「亦指動物的卵巢和睾丸。如：這頭公豬和那頭母豬都已做過去勢手術。」《詞典》在「閹稚」條說：「去勢的男孩。」換言之，「去勢」當指閹掉睾丸。由此而觀，「去勢」是個相當含混的詞。
把整副生殖器去掉，可追溯至清代，在此之前，施行的只是「閹割睾丸」。
近閱王強的《遮蔽的文明：性觀念與古中國文化》，有云：「中國古代閹割之法，《夷堅志》卷八載：『以刀割開陰囊剝出睾丸』，外生殖器官並不全部割除。」到了清代，卻將整副生殖器割下。王強引日本學者三田村泰助的記述說：
「手術時，除主刀者外，另有助手三人分別負責固定被閹割者的腰部和肢部。被閹割者的下腹及雙股上以白布紮緊，採用半臥姿勢仰倒在炕上。經用『熱胡椒湯』清洗後，被閹割者的陰莖連同陰囊遂被鐮狀彎曲的利刃一併切落。隨後，即以栓狀白臘針插入尿道，並用冷水浸濕的紙張將傷口覆蓋包紮。」
總之，無論去睾丸或去陽具或去整副生殖器，都呼為「去勢」可也。
《太平風物》中的和尚以斧頭淨身，料指去陽具，如此自殘，也不知他如何「善後」，小說沒講，總之沒因此而死去，我們可視之為小說家言，不必深究。
「去勢」是野蠻和殘忍的懲罰。據王強推論，在殷代時已經存在了，一直「沿用」到清。對所謂「文明古國」這稱號，實是一大諷刺。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