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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基舜
「青面獸」楊志押送生辰綱,橫生波折,問題在於號令不一,他與老都管,一武一文,兩人同時可以發號施令。楊志只不過是一個「芝麻綠荳」的提轄,官職低微,軍健們好逸惡勞「走精邊(音扁)」,聽從老都管,抗拒楊志指揮。
楊志武藝雖強,但為人心腸軟。當他落魄汴京,街頭賣刀時,雖遭當地潑皮(無賴)牛二諸多留難,仍低聲下氣與對方周旋,耐心顯示寶刀砍銅剁鐵不捲口,及吹毛得過兩項功能;及至牛二纏著要看「殺人刀上沒血」,不准以狗代人,他仍婉轉地說:「你不買便罷!只管纏人做甚麼?」最後牛二先動手,惹怒楊志,他才揪住牛二胸脯連戳兩刀。
若是換了「花和尚」魯智深,二話不說,潑皮牛二早已像「鎮關西」鄭屠似的,被打得眼稜縫裂,烏珠迸出,「也似開了個彩帛舖的:紅的,黑的,紫的,都綻了出來」,嗚呼哀哉。
如果楊志的性格強硬,加上出發時,梁中書吩咐老都管、虞候,一路上都要聽他語言,不可和他彆拗。有此囑咐,楊志能「企硬」的話,一定堅持不准眾人在黃泥岡岡頂休息。
且說楊志、老都管二人正在爭拗,對面松林裡有人探頭探腦外望。楊志看在眼裡,撇下籐條,拿了朴刀,趕入林中,斥喝此人竟如此大膽,「怎敢看俺的行貨」。
只見林中,一字排開七輛獨輪、兩旁有簍的手推小車;六個人上身脫得赤條條,正在乘涼,另外一個鬢邊長著老大一搭硃砂記的大漢,則手持朴刀作戒備狀。此七人見楊志趕入,齊叫一聲「阿也」,齊齊跳起身。楊志喝問對方是甚麼人?七人反問楊志是甚麼人?
楊志仍心有狐疑,恃著自己為軍官,搶問:「你等莫不是歹人?」
這一問,足見楊志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縱然對方是歹人,也不會直認,以免有防範。
七人早有佈置,立刻反客為主,直指楊志持刀打劫,乃謂:「我等是小本經紀,哪裡有錢與你!」
今稱中介人為「經紀」,諸如地產經紀、股票經紀、保險經紀等等。查實早於宋朝,「經紀」這一名稱已存在。
且說雙方互相質問來歷,那七人說道彼等是濠州人,販棗子上東京,途中聽說黃泥岡有強人打劫行商,過岡時一路提心吊膽,不停地大聲說自己一夥是販棗,別無財物,只在趕路過岡。及至上到岡頂,眾人又熱又累,才在林中休息,但忽聞人聲,怕遇上歹人,便著人出林看看。
楊志聽對方這麼說,且見對方眾人上身脫得赤條條,只一人手持朴刀戒備,其他各人身上未藏兵器,遂信以為真,不期然放下戒心。出林返回行隊,將林中所見,告之老都管。老都管雖出言取笑,楊志亦不以為忤,著眾軍健且歇著「等涼些走」,抖歇一下才再上路。
結果正如古語所云:「順情終誤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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