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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曉鳳
老北京把中秋節稱為「月餅節」。往昔年代香甜的月餅曾是中秋節的靈魂，而如今的月餅卻變為塗脂抹粉的商業工具。
記得小時的中秋，母親總是只買回幾塊月餅，切成小塊擺在葡萄、蘋果、梨子等水果旁邊，月亮升起之時全家邊賞月邊品嚐。無論是五仁、棗泥還是豆沙餡的月餅，都讓我覺得回味無窮。那時在家門口小雜貨店買月餅，也沒有假劣之嫌。到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每次過節我都會去稻香村排隊給兩家老人各買上兩斤月餅，稱好後包在一個小小的油紙袋裡用線繩綁好。當時月餅不到十元錢一斤，所有平民百姓都能輕鬆地吃，就跟春節吃餃子、開春吃春卷一樣。
「月餅大戰」如今成為比「空調大戰」、「汽車大戰」更慘烈的商業競爭。因為月餅消費期的短暫，還因為吃月餅的全民性。這種時間集中空間浩瀚的消費習俗，是任何企業也不會放過的商機。許多食品企業的年贏利，甚至多半來自那一個月做月餅的忙碌。
「超前」送月 身份象徵？
如今食品廠跟刊物學會了超前銷售，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月刊頂多超前一周上報攤兒，而2007年伏天兒還沒過完，月餅就在市場上露面了。當循規蹈矩的企業還處於生產準備階段時，手腳麻利的企業早賣出頭一批月餅了。離中秋節還有一個月，北京各大商城的顯要位置就讓鋪天蓋地的盒裝月餅佔滿了。效率高的公司中秋節前20多天就給客戶送月餅完畢，優質客戶邊吹空調邊吃起月餅。「超前」吃月餅的當然都是頗有身份者，比如官員、專家、優質客戶等等，他們最有商業價值。
社會階層多了，月餅層次也無限豐富。從千元左右的金銀月餅到幾百元一盒的魚翅、燕窩月餅，再到幾元錢一塊的散裝月餅都不愁買主。月餅大戰的「主戰場」是盒裝月餅。十幾元錢一斤的月餅進盒後價格就貴了幾倍甚至幾十倍！盒裝月餅的買主基本是機關事業單位和各大實力公司，他們需要送禮的關係戶最多。
給客戶送月餅成了每年中秋節最重要的節目。中秋節前後北京馬路車流量明顯增加，就是「送月餅大軍」鬧的。送月餅的汽車堵在路上，快遞公司業務員的自行車在大街小巷中穿梭。被當禮品送的盒裝月餅都價值不菲。200元以下的簡直拿不出手，300~600元的僅是中等水平。內容不過幾塊月餅，過度包裝後那盒兒提在手上卻沉甸甸的像個密碼箱！
豪華餅盒 過度包裝
雖然因原料漲價今年單塊月餅份量都比往年少了，但包裝卻更豪華。不少月餅盒設計巧妙工藝複雜，精美到堪稱藝術品。厚紙板、木頭、金屬、真皮、絲綢等軟硬材料齊上陣，似乎被包裝的是價值連城的珍寶。與其說是賣月餅，不如說是賣盒子！有人戲稱，中秋節已成了「送盒運動」，盒中的月餅倒成了配角。
中秋節過後許多人家都堆滿了捨不得丟棄的月餅盒兒。這些使用周期只有瞬間的盒子，浪費了多少寶貴的資源？據統計，僅北京每年產生的近300萬噸垃圾中，商品包裝棄物就約達83萬噸，其中至少有60萬噸屬於不必要包裝。豪華月餅盒，自然是過度包裝的典型。雖然國家出台了禁止過度包裝的法規，但今年月餅的過度包裝之風依然強勁。
以往新年送賀卡習俗被指責浪費資源，所以現在興送電子賀卡了；然而相比中秋節瘋狂的「送盒運動」，小小的賀卡就可稱為節約了。以送禮效率而言，一個月餅盒的成本遠高於一張賀卡。從節能環保角度看，把中秋節的「盒子工程」稱為陋俗一點兒不為過。
商業工具 堆積如山
中秋節非得掀起吃月餅的熱潮嗎？越來越多的人持否定態度。民俗一旦過度開發就會蛻變。一番禮尚往來後，許多人家都月餅堆積。一位頗有權勢的鄰居收了幾十盒月餅，他的孩子不得不每天把月餅當成早餐，吃了整整一個月，吃月餅成了苦差。月餅完成禮尚往來任務後，立即由風光的「交際花」變成過氣兒的「黃臉婆」。月餅越來越貴越來越難吃，是市民的普遍感覺。因為要降低成本，商家就在餡料節省上狠下工夫。以前廠家在臨近中秋時才做月餅，現在競爭激烈，需要以添加劑維持更長的保質期，月餅口感顯然不如過去，更難說得上是美味。
在物質缺乏的年代，富集糖和油的月餅還有補充營養之效；而當現在多數人都為肥胖和營養過剩發愁時，當「三高」（高血糖、高血脂、高血壓）群體不斷擴大之時，多吃月餅就不見得是好事，有偏激者甚至把月餅與麥當勞、肯德基同稱為「垃圾食品」。
中秋節非得送盒裝月餅嗎？這習俗也受到質疑。有位公關經理說，今後中秋節不送月餅改送小簍螃蟹，有的公司中秋節已經改送健康卡。如果非要送月餅，就送紙袋簡裝的。許多百姓互發短信祝福中秋節，就更節約。如果更多人選擇中秋節不送月餅，如果更多人不買盒裝月餅，如火如荼的「造盒運動」大概可以冷卻下來，更多的大樹能生存下來，也可節約大量能源。
如果你提著豪華包裝的月餅走在街頭，感到的是浪費資源的恥辱而不是揮霍的自豪，社會就進步了。當肯德基、麥當勞、可口可樂都被世界道德消費運動排斥在外之時，被過度開發價值的月餅其道德指數也令人質疑。月餅本無罪，但當它被包裝為商業工具之時，當因過量食用而危及健康之時，就很難說月餅是道德商品了。
瘋狂的月餅大戰在中秋節晚上匆忙謝幕。無論多麼昂貴的月餅身價都一落千丈。不少北京百姓從容地買上幾塊裝個塑料袋就提走過節，不少上海人則在中秋節傍晚排隊買現做的鮮肉月餅，這些景象，都讓人重溫到中秋節親切的原味兒。
被異化的月餅，何時回歸自然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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