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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森斯坦
文:武 俠 圖:電影節目辦事處提供
奧德薩階梯上歡呼的人群,戴面紗的少婦,撐洋傘帶點嬌羞的女士,殘障的男人在揮帽,微胖的女士與兒子一起揮手,兩個滿面笑容的孩子;
《波特金戰艦》(Battleship Potemkin)中的這場「奧德薩階梯」,之所以成為影史上最重要的一章,便因其成功運用蒙太奇技巧,拍出沙皇軍隊鎮壓無辜人民的震撼與衝擊——從《罷工》(Strike)到《波特金戰艦》,愛森斯坦把蒙太奇提升到至高的位置,也改變了電影從業員及觀眾的觀念。
愛森斯坦是在參與費立茲.朗(Fritz Lang)作品《玩家馬布斯博士》(Dr. Mabuse der Spieler)的蘇聯版剪接工作時,一頭撞進電影製作中的;在此之前,他只上了一點電影課程,拍了一部名為《Glumov's Diary》的短片。
一種敘述的方法
那年愛森斯坦25歲,已是一位聲名在外的劇場導演,最出名的作品是改編奧斯妥夫斯基(Alexander Ostrovsky)的《聰明人》,在原本的三幕劇中加插關於低下階層的喜劇,引來教育部門的不滿,卻深受觀眾歡迎。此劇是愛森斯坦關於蒙太奇的一個宣言:劇場可以透過精確安排的一連串令人震撼的「強烈時刻」,讓觀眾投入其中。這稱之為「Montage of Attraction」。
Montage,也是我們所熟悉的「蒙太奇」,一個源於法文「Monter」的建築學名詞,原意指的是構成、裝配,被挪用至電影、音樂或文學中,變成了一種敘述的手法。
對於觀眾,蒙太奇是「剪接」的同義詞。埃德溫.飽特(Edwin S. Porter)1903年的《火車大劫案》(The Great Train Robbery),車軌、電報室、司機室、山谷等不同場景,組合成一個多線進行的故事,被多數人視為分鏡頭拍攝的創始者,影片的剪接使「火車進站」後進入新紀元。(對《火車大劫案》有興趣的讀者,可於內地或外國視頻網站查詢。)
但對蒙太奇理論進行研究總結的,是前蘇聯的一眾導演。
著有《鏡頭與蒙太奇》一書的前蘇聯導演庫里雪夫(Kuleshov),提出自己的蒙太奇理論:將同一鏡頭與不同鏡頭分別組合,就可創造出不同的審美含意。在他的理論上進一步發展的,便是愛森斯坦。
「兩個蒙太奇鏡頭的並列,不是兩數之和,而是兩數之積。」
——愛森斯坦
愛森斯坦曾經用日本文字來比喻他的蒙太奇理論。他指出「犬」與「口」組合成「吠」字,或「刃」與「心」組合成「忍」字,就如電影剪接後,能創造出鏡頭組合前並不存在的新意義—成為中國讀者,可能會更關心那是中國的文字,還有「吠」與「忍」早已被注入語意內容,而非單純的之前並不存在的意義。
但我們仍可從這些例子看到,愛森斯坦對於蒙太奇的研究,並不止於技術層面。他的首部作品《罷工》,便淋漓盡致地展示他的蒙太奇理論。工廠全面停工,老闆的鏡頭與烏鴉及貓的畫面交錯剪接;狗、狐狸、貓頭鷹、猴子等動物,變成警察的形象等。影片最後部分的一場大屠殺,哥薩克士兵在工人的宿舍區開槍,交錯的是屠夫屠宰一頭牛的畫面。
類似的畫面,還有《十月》(October)中等待一扇門打開的克倫斯基,跳接到一隻開屏的機械孔雀。
在這裡,蒙太奇不止是一種剪接技巧,更是象徵與比喻。
在技術層面以外
繼《罷工》之後的《波特金戰艦》,愛森斯坦更純熟地運用蒙太奇手法。他認為鏡頭的組織,必須以蒙太奇的片段來呈現,每一個片段都能引發某種聯想,而這些聯想累積起來便組合成繁複的情緒感受。
於是片中彎腰的老人、低垂的帆布、被手指揉捏的一頂軟帽,含淚的雙眼等,組合成悲傷的情緒,而片中透過悲傷、忿怒等不同情緒的組合,帶出舊社會的壓迫,人民起義的熱血等。
前文描寫的「奧德薩階梯」一場,便是俄羅斯人民歡迎在戰艦上起義的水手,然後遭遇軍隊鎮壓的情況。從喜而悲,中間還經歷了不同人不同的情緒,有懇求停止屠殺的女人,有兒子被殺的絕望女人,悲哀、絕望、混亂、驚慌……各種情緒便藉著畫面的組合而產生。愛森斯坦更藉著剪接的方式,把一場兩分鐘的故事,延展超過十分鐘,使觀眾的情緒得以更加充分地刺激起來。
還有《新與舊》進一步的實驗,打破敘述的時間等,愛森斯坦認為,蒙太奇並不只是一種技巧,更是可以獨立於劇情的發展的美學理論。
從劇場便已在研究蒙太奇理論的愛森斯坦,在國內外享有極高的聲譽,然而在創作上,卻因國內的政治局勢而時有限制。然而他在電影上的探索,在今次「紀念祭」所選映的作品中,都表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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