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台客聚‧「這些大師文筆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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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受讚頌的《老舍的文學地圖》，被譏為「文筆很差」。照片由作者提供

黃仲鳴

　月前，青春派作家韓寒和畫家陳丹青，在湖南衛視一檔節目中，炮轟眾多文學大師，指他們的「文筆很差」，這包括老舍、茅盾、巴金等；至於冰心更「完全沒法看」。此炮一出，自是一片譁然。

　可惜，這些大師的文筆如何「差法」，韓陳二人沒有拿出證據，只是泛泛而談，這不是批評者的態度；而表示支持者，也只是人云亦云，信口開河，難以令人信服，假如韓陳二人換了一個口吻說：「我們不喜歡他們的作品。」這就完全沒有問題，這是他們自己個人的愛好，十分主觀的，正如我不喜歡韓寒的作品，不喜歡就不喜歡，我喜歡說出不喜歡的理由，我會說；反之，我可以閉口。

　然而，在千萬電視觀眾跟前說出「文筆很差」這句批判語，是相當嚴厲的攻擊，有必要作出闡釋，決不能亂放炮彈。

　由這件事，倒勾出我歷來所標示的：作家一定要重視文筆。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劉勰，在《文心雕龍》中便說：「聖賢書辭，總稱文章，非采而何！夫水性虛而淪漪結，木體實而花萼振，文附值也。虎豹無紋，則鞹同犬羊，犀兕有皮，而色資丹漆，質待文也。若乃綜述性靈，敷寫器象，鏤心鳥跡之中，織辭魚網之上，其為彪炳，縟采名矣。」

　劉勰苦口婆心，勸人推敲文字，千刪萬改來潤飾文稿，作品的文采，才能煥發出來。

　《中華讀書報》二○○八年七月九日有篇短文〈大師的「文筆」問題〉，指出文筆差的原因，大體有三類：一、寫得越快，文筆越差。「常見一些高產作家，日寫萬字，月成一書，一年能寫幾部長篇小說，看都不用看，文筆肯定極差。」二、功利心越強，文筆越差。「為了快速出名，為了獲文學大獎，為了拿稿費發家致富，為了職稱當敲門磚；目的太世俗，太具體，太功利，寫出的東西，必然是充滿了銅臭味和市儈味、腐儒味，也不會有什麼好文筆。」三、文章越長，文筆相對也越差。「那些動輒幾十萬，上百萬字的巨著，能寫下來就很不容易了，往往累得心力交瘁，寫到最後，幾乎都難以堅持，只盼早點結束，哪還有心思去考慮文筆好壞，文筆差也是很自然的。」

　這三點，只是個別作者的問題。其實文筆的好與否，最重要的是基本訓練，即是要將自己培養成文字寫得清通，文字表達能力強，文字有感情，文字有學問。這些基本功，缺一不可。基本功堅固的，無論寫得多快、多長，甚至有功利心，都能文采斐然的。當然，文字好之外，還要有技巧。缺了技巧，文字多好，也寫出不好東西。

　韓寒、陳丹青所舉的幾位大師，我們不能用當代人的白話文眼光去評價他們，要將他們放回當年的創作環境、文化語境裡，而不能將他們超脫時代、跳出時代來評價。老實說，五四和三十年代不少作家，他們的西化白話文，我便不喜歡；但在那個年代裡，那些彆扭的白話文，是可以原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