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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榮 香港理工大學應用數學系副教授
筆者曾經在報章上撰寫《月裡泰西》一文,文章以「嫦娥一號」繞月探測計劃為引子,先淺淡月球環形山的命名,從而帶出筆者對明代來華傳教的天主教耶穌會神父利馬竇(Matteo Ricci)的敬仰。文章出版後,結果引來各方熱心好友的電郵,其數量之多,更是筆者預計之外,十分感動。除了鼓勵的說話,這些好友還給筆者提供了不少建議,非常感激。
其中,有一位相信是在中學任教數學的老師,問筆者有關於利馬竇來華前的數學訓練,及訓練的種類等。最後,他還提出一個假設性的問題:若利馬竇當初沒有受其數學師父Clavius的教導,沒有數學、天文、地理、繪製地圖、自鳴鐘等學識,他能否在華贏得美譽、地位,從而開展傳教工作,促進了中、西文化交流?他估計,利馬竇至少應該不會翻譯出《幾何原本》前6卷。當然,我們並不可能知道答案。但,我們可以肯定的是,後來對促進了中、西文化交流作出偉大貢獻的,並非完全由數學家專美。
例如本文的主角,就是譽滿中、外的「十宿道人」,英國人李約瑟(Joseph Needham)(見圖)(1900-1995)。他年輕時是一位著名的生物化學家,從事有關胚胎方面的研究。到了37歲時因緣際遇,認識了當時到劍橋攻讀博士的3位中國留學生(包括了其第二任妻子魯桂珍),亦由那個時候,他才開始對中國文化產生興趣,拚命地學習中文。之後,窮盡一生之力去鑽研漢學,及為世界宣傳中華文化。他的曠世經典巨著《Science and Civilization in China中國科學技術史》,猶如百科全書,內容既廣泛又深入,見解獨到,是全球學術界研究中國文化及比較科技史的必然參考。他執著地鑽研、弘揚,以及維護中華文化,至死都不離不棄。這一份堅持,真的令人感動。
初睹《管子》 大為驚嘆
從《中國科學技術史》的Vol.1中第7章"Conditions of Travel of Scientific Ideas and Techniques between China and Europe"的引論中,李約瑟透露了有一本中華典籍令他驚嘆、令他著迷的。當時他跟一位由倫敦轉到劍橋的著名捷克漢語教授Gustav Haloun學習中文,碰到了《管子》的其中一篇(有些說法認為,李約瑟當時所指的是《管子》第39篇〈水地〉,而非其footnote所指的第37篇)以及一些「相關的資料」《呂氏春秋》(其footnote所指的《呂氏春秋》第45篇,相信就是第九卷第五篇〈精通〉)。
李約瑟發現這些「相關資料」所說的,是敘述一種海洋生物,體形隨月的圓缺而漲大縮小(《呂氏春秋》〈精通〉篇中有云:「月望則蚌蛤實,群陰盈;月晦則蚌蛤虛,群陰虧」)。這令他猛然想起,亞里士多德亦曾經說過同樣的話(關於Sea Urchin海膽)。現在,很多朋友也相信,這本《管子》就是李約瑟第一本接觸到的中華古籍。亦是由那時開始,他愛上了道家思想,從而開展了這項曠世工程,向全世界還了中華文化一個公道。
學術自由 談何容易
當今香港的學術界,可否容忍一個學者,因為個人喜好,改變研究領域,由零開始,從頭默默累積成果?相信那個充滿殖民地色彩的教資會、山頭主義極盛的研資局,及只喜歡「砌數」比高的大學高層,一早便把這種人當垃圾解僱。學術自由,真的是談何容易?
醉心道家 中文名選姓「李」
多年前,筆者曾經翻閱過有關資料(好像是由金耀基教授撰寫,以對話的形式訪問了那時被邀請來港為新亞書院作幾場特別講座的李約瑟),知道李約瑟給他自己所取的中文名字,是有特別的含意。他的姓氏Needham,原可選用其他發音還可以相近一點的中文姓氏,但他卻選用了「李」。這是因為他醉心道家思想,而選用「李」姓,是表示認同道家的始祖老子李耳。
他又自號「丹耀」,即有煉丹之意。他亦自稱是「十宿道人」,當中「十宿」就是其名Joseph的最早一個中文譯法,而「約瑟」是現代流行的譯法。恰巧,筆者姓李,而母親給筆者所起的英文(受洗)名字,亦是Joseph,余有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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