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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決
──談《卡夫卡的七個箱子》
文:陳國慧
卡夫卡深邃而沉鬱的眼神,在某程度可以成為其作品的代表意象。「愛麗絲劇場實驗室」以作家的著名肖像,作為《卡夫卡的七個箱子》的宣傳主體,反映了創作人以作者為核心、忠於其作品的創作意圖。而《卡》劇亦的確是近來鮮見製作嚴謹的劇場作品,從由導演和演員所組成的研習式編作小組,到戲劇文學指導的介入、內容豐富而多元的免費導賞手冊,和在舞台上呈現的作品,處處都見劇團的研究成果和巧心。看過太多手到拿來的、以大量本土集體回憶作為引起觀眾共鳴的、太甜太膩的創作,《卡》劇顯然是一壺濃如墨汁的普洱茶,苦澀卻回甘,呷出了更多關乎生命和存在的感動。
《卡》劇以卡夫卡的好朋友布勞德面對燒毀卡夫卡作品的掙扎,作為貫穿全劇的線路,並透過想像打開七箱卡夫卡的遺作,以十三個作者的各式作品,包括小說、書信、格言等,去呈現作者在人生不同階段的心路歷程,以及終其一生所未能釋懷的對於猶太人身份和來自父權的種種壓抑。整個處理環環緊扣作者與其作品、當時社會、家庭人事等關係,聰明地以呈現卡夫卡的作品作為方式,更重要的是讓觀眾看到更具體的卡夫卡。
固然,《卡》劇實在是牽涉到太多參考了,就連卡夫卡的三個妹妹,也直如《馬克白》中三個女巫一般,以只穿一個空蕩蕩裙架的虛幻造型,在全劇開首預示了哥哥如馬克白般的宿命——徒勞無功地和命運玩遊戲。誠然,舞台上的很多細節,必定令卡夫卡的粉絲雀躍不已,但導演沒有只顧全呈現一個經過創作詮釋的卡夫卡,更在乎忠於他。因此,即若是往往因濫情而甚難處理的情書文字和難以在劇場剎那當下消化的人生雋語,也以相對疏離的場外音加上人物肖像,和演員集體的風格化唸誦。因此,保留觀眾想像和體會的空間而令《卡》劇成為了一次有關卡夫卡的入門精讀。
既說是入門,即把發掘卡夫卡其他面向的可能性留給了觀眾。事實上,像《判決》是半自傳式地展示了主角和父親之間的張力,但演繹的方式卻似乎難以超脫固有的框架。父親經常處在高處和公式地嚴苛的責難,相對於兒子的萎靡只是想像得到的張力,更複雜的情結還是要在文字中找尋。同樣的情況亦出現在《變形記》的演繹中。在小劇場的狹隘空間中,能夠透過在舞台地板上迅速貼上/撕走白色膠帶,而建構/釋放主角薩摩扎的具體空間(這六角星形空間還同時象徵了猶太人的身份張力),是導演相當精準有力的處理。然而對於整個作品所流露的孤寂和對於存在的詰問,卻是難以在短短廿分鐘內了事,而必須要讓觀眾帶著不安離場,誓要回去好好K一頓卡夫卡的。《卡》劇的用心是顯見的,甚至是配合免費導賞手冊引導觀眾去找尋屬於自己的卡夫卡世界。
這口濃茶,還是要親自呷過才知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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