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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小說家狄更斯當年遊歷美國時形容匹茲堡為『一座活地獄』,之前我還無法想像這座鋼鐵城市面目可憎到什麼地步。正好今天到卡內基一梅隆大學,看到這種明信片,儘管貴到0.75美金,也當即買下,『奇文共欣賞』也。正是從這張明信片上,我開始理解匹茲堡兩次城市復興運動的意義和價值,匹茲堡人的獨有的對這座城市的感情以及他們的自負和驕傲是他們擺脫成年累月籠罩在工業廢氣和煙霧之中的生活的巨大精神支持……」
這是差不多十二年前的2000年1月8日,我在進行所謂的「風雪北美之旅」時,在賓州的匹茲堡寫下的旅途中第17張明信片上的文字。
狄更斯似乎是個久違的名字了,雖然他的名言「這是最美好的時代,這是最糟糕的時代;這是智慧的年頭,這是愚昧的年頭;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今天越來越多地被引用、被解構。時近狄更斯誕辰200周年的2012年,英國文化協會在全球範圍內掀起了一場紀念狄更斯主題活動,這場活動由英國駐華大使館文化教育處在中國率先展開。除了放映包括《霧都孤兒》在內的三四部狄更斯主題電影之外,為了使中國讀者對狄更斯作品有更為清晰的認知,還在北京等六座城市舉辦狄更斯文學沙龍活動。
北京的這場,在單向街書店舉行,以「透過文學看當代中國」為主題,由邱華棟主持,邀請了莫言和慕容雪村對狄更斯作品在當今中國的特殊語境下如何更好地解讀和闡釋進行了探討。談論北京的公共文化空間,「單向街」無論如何是繞不過去的一個點,這不僅因為它本身是一家不錯的獨立書店,也不僅因為它的股東之一是「七零後」評論員、思想者許知遠,更重要的是它致力於營造提供智力、思想和文化生活的公共空間的努力。北京的書吧或者小書店活動各有各的規矩,比如雕刻時光三聯店經常是不接受「空降」聽眾的,必須事先發郵件預約才行;但單向街主辦的系列沙龍開放性更強一些,無需事先報名,逕去即可。當然,這樣也帶來一個問題,一旦沙龍談論的是熱門話題,往往就會人滿為患。比如這次的「莫慕會」,人都已經多到「溢」出來了,連樓道上都站了人,站在後排根本連講者的頭都看不到。
作為19世紀英國著名的批判現實主義小說家,狄更斯獨到地捕捉到了倫敦的城市擴張對人性的影響,他的作品始終映照著不同的時代。那麼,狄更斯對於今天的中國社會有著怎樣的價值和意義?巧合的是,兩位不同年代的寫實作家不約而同地認為,狄更斯筆下的社會就像我們今天的社會。
被大江健三郎認為是中國問鼎諾貝爾文學獎人選的莫言自上世紀八十年代中以一系列鄉土作品崛起,被歸入「尋根文學」作家。他讚歎不已的是,狄更斯小說的故事性、好讀和懸念。「他的讀者很多,晚年在英語國家的受歡迎程度一點也不亞於現在的影視明星,但卻被定義為不入流的通俗小說家。很多年過去了,很多嚴肅小說家淹沒在歷史的長河裡,大家還在讀狄更斯,歷史終於將『大師』的桂冠加在了這個通俗小說家的頭上。」莫言直言,不要怕講好看的故事,我們就是講故事的人。「狄更斯就是一個了不起的講故事的大師,百科全書式的描寫了他的時代,主題大多是展示惡,批判惡,歌頌善,這在今天依然有現實意義。他在《雙城記》開篇說的那段話,二百年過去了,好像還是處在他所言說的境況。」
早年的網絡寫手,去年底以《中國,少了一味藥》獲《人民文學》「特別行動獎」的慕容雪村認為,「不同作家讀前人作品往往會有異代知音之感,如果狄更斯生在我的時代,他要寫的題材應該是我寫的題材。他的筆下出現了社會各色人等,我也在寫著這些人,他早期輕鬆幽默,後期越來越沉重,我常常在想,他是怎麼想的?狄更斯對痛苦有很敏銳的直覺,那樣的時代讓他輕鬆幽默的東西越來越少,這跟我們的時代很像。」
如何傳承狄更斯,來書寫這個時代?八月剛以長篇小說《蛙》獲茅盾文學獎的莫言認為,小說是源於生活高於生活,「這話老歸老,但是很對」。「作家必須讓讀者看到超越生活本身的東西。慕容雪村的《中國,少了一味藥》,故事背後隱藏著人的弱點,是社會某些現象的隱喻,能讓人聯想很多,它來自生活,描述生活,又超越了生活,讓讀者發現自己。」
紀實作品《中國,少了一味藥》是慕容雪村在2010年臥底進入傳銷集團後寫就的。「華棟當時電話打到廣州,問少了一味什麼藥,我說:常識。」現在的慕容雪村像個鬥士一樣參與社會公共議題,「如果把社會比喻成一池水,我就是水裡的一條魚,然後把見聞寫下來。這個時代隨時給小說家提供著無窮無盡的素材,無論想像力多麼豐富都無法超越現實,與其編故事,不如寫現實。」 ■文:白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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