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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2月30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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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代」彭小蓮 為電影執著的異類


http://paper.wenweipo.com   [2011-12-30]     我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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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小蓮

 2011年12月,距離紀錄片大師小川紳介20周年祭日還有2個月時間,在深圳圓筒藝術空間,彭小蓮在一張簡單的小吧檯和一杯白開水面前,談起十多年前完成小川遺作《滿山紅柿》的各種故事。

 彭小蓮,湖南茶陵人,1978年考入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被視為中國第五代導演中的異類,低調、邊緣。對她而言,能夠自由獨立地思考,是人生而活著最重要的東西,拍電影,必須講究聲光色調,心有所獲,至於邊緣,反而讓自己保持自由清醒。面對商業片,她擺擺手自認不是票房導演,「還是拍窮片好了。」 ■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李望賢 深圳報道

 彭小蓮的名字和日本已故紀錄片大師小川紳介一起出現的頻率,比和她同期畢業的中國第五代導演陳凱歌、田壯壯、李少紅等人一起的高得多。96年小川的遺孀洋子特意到中國找到彭小蓮,希望她完成丈夫未完作品——《滿山紅柿》。在語言、人力、資金都十分艱難的情況下,彭小蓮沿著小川的足跡再現了古屋村落正在消逝的「桃花源」景象:老婦人細心包裝著柿子,祝願吃柿人身體健康,屋內滿曬陽光,窗外滿山紅柿。

 2011年深圳灣國際藝穗節的影像單元,小川紳介的《壓制的森林》、《牧野村千年物語》和遺作《滿山紅柿》等成為重頭戲。彭小蓮也應邀作為演講嘉賓。鏗鏘有力的語氣,各種最高級形式的形容詞,時不時夾雜的國罵,讓觀眾嘩然大笑,她自己卻一臉認真。

第一個錄room tone的中國導演

 在彭小蓮看來,拍電影太辛苦了,如果不是全心熱愛,很難堅持下來。「有人想出名,這是一種態度,無可厚非,但我喜歡的工作是由衷的熱愛的。」因此每一束光,每一個聲音的質感和每一幀片子的色調,每個細節都值得認真琢磨。就算拍的是獨立製作的片,彭小蓮最受不了的就是電影拍得粗糙,不美。

 為了讓聲音真實反映所在的環境,在拍完一個場景的時候,她會堅持讓大家原地不動等錄音師錄room tone(編註:錄音師在沒有演員對話的情況下所錄下的環境音)。有次在內地拍片,錄完room tone時,錄音師很感激她,說她是第一個導演這麼做,以往導演喊停,大家搬機器的,拆線路的,很快就清完場了,再錄的聲音感覺已經不同。

 她說:「我最喜歡我們的剪片助理,每次進剪片室,一定會戴上白手套,工作完以後用手套將檯面細細擦拭乾淨,實際上每天擦也不髒,但她擦完就會將手套扔到洗衣機。天氣晴朗的時候,我就看到窗外晾起一排白手套。」這也是一個對電影十分熱愛的人。

為甚麼那麼認真?

 但是這樣的認真執著,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彭小蓮說,在中國經常被罵,「你為甚麼那麼認真」?人們很憤怒,可是要她不認真,她自己也沒辦法。生命太匆匆。「我每天醒來就問自己,怎麼讓自己過得快活一點?」

 她很直白,喜歡就用各種最高形式的形容詞去形容人家。「哇塞,那個鏡頭簡直是漂亮得嚇死人。」不喜歡的,她就很直接拒絕。她不避諱地批判內地電影學院根本沒有教學生實踐的內容,意識形態太濃,「聽老師講影評,還不如去街上盜版碟店聽那個小孩說哪部片是哪個導演拍的,哪些地方拍得如何牛逼。」她的片場,最怕遇到不聰明的人。「說也沒用,急死人。」也不用實習生,「本來拍的就是窮片,時間那麼趕,哪裡還有功夫手把手教你。」有一次群眾演員站錯位,本來要離開卻走錯方向誤入鏡頭,彭小蓮直接衝著人家一頓國罵,結果這群眾演員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就跟她桿上了,「你憑甚麼問候我媽?」她趕緊道歉:「對不起,我流氓。求求你,快點走開吧。」開講座有熱心的觀眾要留電子郵箱,她也趕緊拒絕,「沒有時間回哪。」

女性的獨立思考

 彭小蓮無論去到哪裡,講課開講座都強調要讀書。她的讀書習慣,是知識分子的母親給自己留下的精神遺產。母親歷經多個政治運動,一生艱辛,彭小蓮從小受她的影響,除了讀書,還有更重要的作為一個女人自由思考、獨立的特質。

 當別的女導演在說「我們不需要懂技術的時候」時,彭小蓮在為了學習使用最新的拍攝機器而接拍廣告,「我想知道怎麼用現在的機器做出更好看的效果」。她從來不強調自己女導演的身份,但是也看不慣有些男導演對於女性的「糟蹋」,「一部電影裡幾個女角色,要麼是青樓女子,要麼是受害者被強姦,女人在他們心裡沒有地位,拍出來的就很齷齪。」但中國的傳統,男性思想依然佔據重要地位,「你看女演員愈來愈漂亮,就說明了這一點。但我根本記不住這些人。」

理想主義的困惑

 小川為數不多的文字中,有一篇就是《關於彭小蓮》,對她的欣賞可見一斑。有人問小川跟她講了甚麼關於拍紀錄片的東西,「實際上,我們都在探討各種攝影器材。我講美國出了甚麼最新的攝影機,他在算計自己如何買到一部二手機器。」而在各種精心拍攝出來的鏡頭前面,最打動彭小蓮的,還是小川對被拍攝者、對土地的情感。

 但在後來美國導演芭芭拉的紀錄片《奉獻》中,小川紳介組建的帶有共產主義色彩的公有制小集體,曾經拍出令世界為之震驚的紀錄片,每個成員在解散後卻都對小川進行了強烈的控訴。這對崇拜小川的彭小蓮來講,簡直難以置信。完成《滿山紅柿》,乃至後來採訪胡風分子拍《紅日風暴》,對於彭小蓮而言,也是一次自己對理想主義的找尋,後來她寫下了16萬字的《理想主義的困惑——尋找紀錄片大師小川紳介》。

 多年後的今天,彭小蓮為小川的精神找到了新的註解,在為此次電影放映所寫的文章中她說道:「20年後的今天,我愈來愈意識到小川的記錄精神,不只是他個人的,是那一個時代造就了一群這樣有理想、有良心的年輕人。」小川的影片手法新穎、觀點鮮明,與個性的獨立精神緊緊吻合,正是「這些樸素、毫不張揚的的精神文化,在一點一點滲入到我們中間時,我們才會明白,甚麼是『文化』。只有當一個導演扎實地踩著他自己的土地,一步一步走來,在土地上認真思考和觀察時,他的影片才會打動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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