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潔華
在人口老化的香港,安葬的供求早已出現了壓力。一個骨灰龕位由十一萬至卅多萬不等,購買的孝子賢孫但求心安,但有多少人一年一次到龕位前紀念先人?
前輩親人的龕位安放於青山醫院側的仙苑,好幾年沒有「拜山」了,這個炎炎夏日陪同從美國回港省親的親友拜祭。他找到他父母的龕位,便找來一把梯子,小心翼翼地攀爬上去,用紙巾給父母「抹面」,掃掉碑上的塵埃,那份感覺就像真的碰觸到父母親的臉。他的母親是我誼母,中風後一直臥病在床,那時我們都給她抹過面,當下好像在重溫跟她在一起的感覺。
我們又到別的房間去尋祖探親,見到祖父、舅公、舅母的龕位,也趕忙給他們「抹面」。我最快慰的是找到從小照顧我成人的「桃姐」的龕位,明亮地呈現在眼前。我把花束放在龕位下面,親暱地喊她的名字:馮愛。當下一切的親愛感覺重燃。我一面怪責自己年少時的無知,沒有供養或給她所應有的關懷,一面又想像如果她泉下有知,知道我在會否老懷安慰。此刻,我是真正感到「體在」的重要,原來還得共存於一個時空裡,即使已是沒有生命的遺體,那份聯想仍是相當親切的;跟新近推廣的「網頁紀念」,感覺並不一樣。
看見親人的龕位而倍感親切和肅敬,以及遺憾之情,那正是儒家學者常說的感通,即每個人心靈對親情的接受和感應。學者還說親情的感通會帶給人存在的完整。這份滿足感,奇異地於每次龕前墳前祀祭的時候,都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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