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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望黃師傅所製作的花牌，許芷盈思考着社區藝術的未來。
在一些並不易引人注目的角落與縫隙，形態各異的社區藝術正在發酵與生長，甚至出現了頗受關注的作品。然而，是否所有的作品都能夠達到社區藝術工作者心中的理想標準？在實施計劃的過程中，組織者、藝術家、社區居民會遇到哪些問題？他們又為何要選擇這種「非主流」的創作模式？藝術教育工作者許芷盈、「土家」社區達人計劃統籌林翠賢與香港著名多棲藝術家鄧凝姿，日前分享了她們曾經或「在路上」走過的社區藝術之旅，讀者或許在當中能夠找到答案。■採訪、攝影：香港文匯報記者 趙僖
社區藝術近年來在香港悄悄遍地開花，藝發局為了促進扎根社區的藝術發展，推出了「社區文化藝術深化及推廣計劃」以及上海街視藝空間策展及管理計劃；康文署也在北角油街十二號的「油街實現」設立站點，活化藝術空間的同時推廣社區藝術；「香港故事館」則以組織灣仔、中環社區導賞，舉辦傳統工藝師傅、年輕藝術家、有機農夫、家庭主婦工作坊，各類展覽等多元方式傳承舊社區生活文化及技藝；而最新加入社區藝術發展大家庭的「土家」--「土瓜灣故事館」，則為了守護土瓜灣昔日的精彩故事發起了為期一年的「社區達人計劃」，期望以土瓜灣社區為本位，招攬各路「高手」，以不同藝術媒介探索社區脈絡，在地創作，連結社群。實際上，香港現有的社區藝術計劃、活動種類豐富、數量繁多，不勝枚舉。不過，身在其中的人如何看待自己正為之努力的事業呢？
「笑女」也心驚
許芷盈是一名視覺藝術科小學教師，也是曾獲得新鴻基地產「新地開心閱讀計劃」與香港三聯書店攜手舉辦的「年輕作家創作比賽」的美女作家，更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社區藝術工作者。而許芷盈卻笑稱自己是「笑女」。的確，她的笑顏如陽光可令人無所顧忌地高興起來。許芷盈最有影響力且與社區相關的創作，便是助她得到「年輕作家創作比賽」資助的報告文學《重見．重建》。該書記錄了深水埗重建區的「人」與「物」面對城市變遷時的真實反應，許芷盈希望用有趣的小故事打破人們對舊區的成見--舊區並非像表面一樣破敗落後，其間閃爍着它獨有的溫柔和值得珍惜的價值。
而這位看似大大咧咧的「笑女」卻坦言自己首次獨自深入深水埗採訪時其實害怕又緊張。「我和大家一樣對舊區有着『刻板印象』，傳統花牌紮作師黃先生是我的第一個受訪者，我以為搭花牌的師傅應該是渾身肌肉，上面佈滿紋身，是那種面相兇惡的男人，萬萬沒想到在閣樓裡見到了一個文質彬彬的男子。」繼黃師傅後，許芷盈又在深水埗採訪了老字號「醬園」傳人、蔬果店老闆娘、樓梯間報紙檔檔主，前舖後居的汽車維修公司負責人等舊區居民，他們無一不「身懷絕技」且人情味十足。
臥虎藏龍的舊社區
許芷盈說：「在深水埗觀察、拍照、訪問的一年間，我發現街坊們的生活模式，生活網絡很有意思，從此改變我看世界的方法。原來我們的鄰里中臥虎藏龍，不乏『能人』：街面店舖主人兼職『看更』，更勝屋苑的保安；不少家庭主婦空閒時喜歡聚在一起做手工編織，她們的『作品』絢麗多彩；一些南亞裔的婦女做薄餅真的很厲害，平常我們戴着有色眼鏡，甚至不敢和她們交流，其實她們廣東話格外流利。社會裡有很多的分歧和誤解，藝術是一個可以化解誤會的媒介。」
透過藝術去融合社區內外的居民，令文化氣息充滿社會的每一個角落，引發群眾對藝術的興趣，加深市民對社區的文化認同自然是支持許芷盈參與社區藝術工作的主要動力。但許芷盈認為更重要的是，舊區居民自身能夠認識且認可自己和所處社區的價值。許芷盈表示：「訪問中，好多街坊的論述都是：我們的舊區就是應該拆的，舊了沒用了，花牌等手工藝也過時沒用了。」可許芷盈並不認同此觀點，她提出了新的思考角度：或許是我們習以為常的本土文化被忽略了，而非一無是處。
展開想像的翅膀
以花牌師傅黃先生為例，《重見．重建》面世後，開始有中小學校和黃先生聯繫，請他於校園內教授手工技藝。在花牌搭建日益式微的今天，黃先生成功轉型為駐校工藝師，走出閣樓擁抱更廣闊的天地。日前讓許芷盈更意外的是，在香港城市大學與新鴻基地產共同舉辦的關於城市可持續發展的座談會上，她發現一名環保建築師竟然將《重見．重建》列入參考書錄。許芷盈驚嘆：「建築師在《重見．重建》基礎上，提出在屋苑設計時首先要研究當地居民的習慣、需要和現存的模式。我覺得我的作品起到了拋磚引玉的作用，見證了自己所不能控制的事態發展。」所以說傳統事物未必不具價值，只是暫時沒有找到「正確的使用方式」。
許芷盈亦強調：「我們不是說城市重建或發展不好，這絕非一個非黑即白的問題。有的社區確實很陳舊，樓道昏暗，樓梯缺角，大家有權改善甚至是離開該社區。但也可以考慮用藝術形式去裝飾和美化它；或在原址上建新樓，維繫原有鄰里關係。社區藝術就是要為大家帶去更多想像及思考，將原本只有A與B的選項拓展為26個英文字母。」
「社區達人」引發思考
2014年6月，「土瓜灣故事館」正式對公眾開放，許芷盈成為了「土家」的一分子，參與到同時啟動的「社區達人」計劃中來。該計劃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社區文化藝術工作者以講座方式與參與者分享了社區藝術實踐的經驗。第二階段開始，年輕藝術工作者、學生或對社區藝術有興趣的朋友被邀一同走進土瓜灣，認識社區的歷史，通過田野考察、訪談等方式去了解該區居民的生活形態，感受並記錄社區經驗。最後的集體創作與分享階段，參與者將與受訪者一起自由創作，以藝術營造社區。
據社區達人計劃統籌林翠賢介紹，投入到該計劃中來的參與者來自各行各業，既有社工、記者、攝影師，也有作家和學生，二十多人為了進入社區感受人文生活，以「土家」作為大本營，慢慢凝聚成一個特別的「家」。「大半年的時間，成員們一起『洗樓』、做田野考察和口述歷史，目前計劃剛剛進入集體創作階段，開始有人因為工作繁忙無法抽身；有人住得太遠如住在天水圍要過來土瓜灣參加活動就很難堅持，所以固定成員僅剩14人。我們也在不斷思考以總結經驗，明年或許應研究、創作同時進行，縮短進程減少成員流失。」林翠賢說。
除成員流失外，年度計劃之間的運營資金銜接可能斷裂也令林翠賢感到擔心，她說：「『達人計劃』預計今年6月舉行展覽，6月底活動結束後，我們希望可以根據以往的經驗延續整個計劃。但目前的社區藝術活動，基本上在資金申請上都是『funding駁funding』，來源其實不太穩定，所以我們正在努力爭取。也希望有更多機構，如電影中心可以和我們合作。」
理想的高度
在採訪過程中，許芷盈與林翠賢均提到業內發展現有「消費舊區符號」情況出現。許芷盈指出：「藝術創作者如不深入社區，只是找個晴朗的日子，拍兩張舊樓相便大肆創作，可能就欠缺深度，作品可能很吸引，卻流於表面。但為了了解社區故事要請街坊參與訪談，也應該抱有尊重的態度。組織者最好能將採訪人集中在一起做群訪，過分分散會打擾街坊的日常生活，他們畢竟不是旅遊景區的工作人員。」許芷盈亦建議政府及商家出資在公共空間置入藝術品前，應事先考慮附近居民的習慣與需求，永久的裝置極有可能會長期影響周邊民眾的生活。
林翠賢回應道：「社區達人計劃旨在讓藝術工作者和社區居民之間產生有情感鏈結。我們期待所展出的作品不是純粹裝飾性或者功能性的，藝術品能夠在展覽期間引起一些回響，令居民產生一些想法，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或思考。這是我們心目中理想而完美的社區藝術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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