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苗 玉
陶羨芬是平凡的職場女性，人到中年體態微胖，日常穿一身平價的便裝牛仔褲，單眼皮下是一雙睿智的眼睛，笑起來會瞇成一條線，嘴角還翹了起來，友善而又帶點俏皮。那一串串爽朗的笑聲直讓人陶醉。
會計出身的她為現在的老闆服務了整整二十年。老闆從山寨廠做起，長袖善舞，終於奮鬥成一家上市公司的主席，而在行業不明朗之際，果斷賣掉公司，收穫甚豐，轉而把財富用作金融投資。而羨芬從青春少艾，結婚生子，一直住在偏遠山谷的公共屋邨，去年才終於輪候上，向銀行貸款供了一間接近市區的公屋。供樓負擔沉重了，只好辭掉菲傭自己兼顧了全部家務。她的先生也是勤奮之人，早出夜歸，根本幫不上什麼。生活重擔令她每天過了午夜才歇息。
依然是每天早上七點，她帶着兒子上學，八點整便到達公司上班，下午六點下班。對於提早一小時的工時，老闆一直不知道，我試過八點半打電話到公司，她已在接聽了，這才讓我知道這個秘密。公司地處隧道口，PM2.5總是從空調中竄進來，所以每天都得抹枱拖地這千多英尺地方。她聯絡安排老闆每日的事情，四出奔忙公司和他的家庭和私人事務，正職才是老闆名下七家公司的會計。每逢報稅月份，總會忙得神經都快崩裂，但這絕不影響年報的精準。
四年前老闆擔任了某同鄉會的主席，該會請不起會計，於是又攬下這盤賬交給她做。除此，她還兼顧了很多老闆吩咐的會務。因此我和她建立了頻密的工作關係。她連接聽電話也要預約，或要稍後，還常被外來電話打斷。我準備向會董會提出每月支付她薪酬，她知道了堅決制止我。最近老闆主席任期屆滿，會裡獎勵幾位辛勞義工利是，她事先聲明不接受，原因很簡單，她所做的都是老闆吩咐。三年了，薪酬沒有調整過，她當然沮喪，但對老闆的忠誠和熱忱服務絲毫不減。
一個寒風刺骨的冬夜，羨芬拖着疲憊的身軀追趕巴士，一不小心雙腳絆倒，重重摔倒地上，牛仔褲破開，膝蓋皮肉割開一吋，露出的白骨被鮮血染紅。醫院說不能縫針，只蓋上紗布。第二天清晨，她忍着劇痛上班，血在傷口淌出，淚往肚裡嚥下。她只向我透露實情，我勸她休息幾天以免觸動傷口，她說家裡溫度只有3、4度，寒冷比傷痛更難熬。兩年過去了，至今傷疤好了，骨肉裡還是隱隱作痛，興許是細菌入了骨。
她參與策劃、籌備了無數會議、典禮、晚會、飯局，只要她完成了手上工作，便匆匆離場：嫁衣已縫好，滿足感有了，何須參與榮華？她只為早些回家陪伴兒子，輔導他功課。每逢假日節日，只愛留在陋室裡享受家庭的溫馨。知足常樂，清茶淡飯，一樣的甘之如飴。
老闆和她，同樣是精明幹練的人，一個奮鬥十幾年成功了一輩子錦衣美食，名車豪宅；一個勤奮了半生如今連供一個公屋單位也感拮据，這個深刻的社會現象難道不值得我深思嗎？而我們看到的是一位勤奮拚搏而安貧樂道，平淡過日但豁達開心的平凡白領，折射出美麗心靈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