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林
前幾年，二姐在村裡承包了一塊魚塘。養魚技術不到家，沒掙到錢。後來改種了蓮藕，收成還不錯。二姐家上初中的小女兒倩倩學習油畫，常常在塘邊的柳樹下支起畫板畫荷花、荷葉。突然有一天，倩倩非要爸媽補種上一批睡蓮。原來，倩倩崇拜法國名畫家莫奈。莫奈的代表性畫作《睡蓮》，在繪畫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由此，倩倩動了畫睡蓮的念頭。二姐說，荷花和睡蓮花模樣差不多，幹嘛非要畫睡蓮？倩倩說，就要睡蓮，就要睡蓮。
拗不過任性的女兒，二姐買來十來株耐寒品種的睡蓮塊莖，栽在池塘裡。睡蓮靜默，荷花搖曳，一高一低，交相輝映，使得夏日荷塘充滿了層次美感。荷花，是中國的傳統名花。睡蓮，則來自於異域。中國古代文學史上，有些關於蓮荷的詩詞古賦，其實很像寫的睡蓮。比如，漢代的樂府詩《江南》：「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愛蓮說》名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同樣適用於睡蓮。
睡蓮僅供倩倩描畫，帶不來經濟利益。對此，二姐頗有怨言。那次我回去，跟我抱怨，說這些睡蓮影響了蓮藕的產量。我對二姐說，咱不能光看眼前利益，要把眼光放長遠。大畫家莫奈70多歲的時候，愛上了睡蓮。十多年間，他畫了若干睡蓮花。就在2016年紐約佳士得拍賣會上，莫奈的一幅《睡蓮．池塘》賣了2,700萬美元。二姐驚訝地張大嘴巴。她被這個「天文數字」鎮住了，暗暗打起了如意算盤。倩倩從QQ上感謝我的「仗義執言」，發給我一個捂嘴偷笑的表情，又說，親姨，我媽盼着我畫好了睡蓮，將來賣大價錢呢！我說，祝你成功！小丫頭心態不錯，接下來說的一番話，大有「勝固可喜，敗亦欣然」之意。
知道莫奈，是因為荷里活電影《鐵達尼號》。電影中，露絲的臥房牆上掛着莫奈的名畫《睡蓮．夏之韻》。主人公傑克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畫家，當他瞥見莫奈大師的畫，雙目炯炯，不斷放電。這個鏡頭給廣大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網上，有些網友爭論劇本中畫作的真假，斷斷續續透露出莫奈的一些光輝事跡。
莫奈有個自建花園的豪舉，最讓大家欽慕。法國巴黎西行100多里路程，有一個吉維尼小鎮。小鎮之所以聞名，是因為這裡有莫奈花園。1883年4月，莫奈旅行經過吉維尼。小鎮風光，寧靜美好，令莫奈心動不已，當下決定在此定居。住下來後，他精心打造了私家花園。《睡蓮》系列名畫就是莫奈在自己家的水塘邊創作完成。如今，莫奈花園成了莫奈故居。花園池塘依舊，睡蓮風姿不減當年。
睡蓮是世界上「十大美花」之一。睡蓮也是埃及的國花。埃及境內尼羅河畔的一個村莊裡，曾經出土了幾幅睡蓮壁畫。據專家考證，這些繪圖年代久遠，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睡蓮形象。古埃及神話版本中，睡蓮被敬為「神聖之花」。埃及人認為太陽是由睡蓮花誕生，睡蓮花和太陽一樣，象徵着「只有開始，不會幻滅」。有一次，我在花卉市場閒逛。兩盆開着粉紅蓮花的大型睡蓮盆栽，一下子把我吸引住了。每盆帶缸150元，賣主解釋說，主要是缸造價高，睡蓮苗並不算貴。本來我還在猶豫不決，賣主又說，家裡養睡蓮招財納福，有利於夫妻和睦。我狠狠心買下一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回我的院子裡。不幾天，蓮花開敗了，沉入水底。好在，葉子爆了盆，滿眼秀色，葱翠欲滴。
我有個文友也喜歡睡蓮，她自己買來大盆和苗種，又去挖來塘泥，鼓搗了許久方才搞定。當睡蓮碧葉如雲，花苞頻現，她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歡呼。自己動手，樂趣無限。第二年，我決定自己種一盆試試。特意去了二姐家，挖塘泥、挖睡蓮根，順便從農村大集買了個大缸，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運回我的小院。蓮葉青青，蓮花美美。兩缸相對，滿院生香。朋友來訪，目標很快鎖定在睡蓮缸。她隨口說了句，蓮間不可無游魚，無魚則無趣。聽者有心，我去買來12條小錦鯉，不偏不倚，六六大順。從此，我每次看睡蓮，都要扒拉開葉子，看看游魚尚健在否？
去年夏天，我到上海的表妹家做客。去南京路的靜安寺遊玩時，意外發現了靜安公園。公園不大，妙在有迂迴曲折的睡蓮池。睡蓮的葉子青碧濃密，葉子底下藏着一些嬌羞的蓮花，也有些蓮花落落大方，昂首而出。睡蓮花，無論是挺水還是浮水，皆如曹植筆下的宓妃一般，瑰姿艷逸，儀靜體閒。觀蓮不語，蓮亦無語，一切都是那麼靜謐祥和。面對這些「水中仙子」，真不想移步它處。有人稱呼睡蓮為「睡美人」，是因為睡蓮有個按時「睡覺」的特徵。公園裡的睡蓮品種，有的叫「子午蓮」。它們在夜裡子時開放，持續到次日中午12點左右閉合。
靜安公園裡的蓮花有白蓮、紅蓮、黃蓮、紫蓮、藍蓮等，花色繁多，光彩照人，足可使遊人目不暇接。這裡有世界最大的睡蓮科植物--王蓮。王蓮，王者風範，氣質高貴。王蓮的肋條狀葉脈，向上翻捲，具有超強浮力。碩大的葉片浮在水面，像是一葉葉綠圓舟，具有極高的觀賞價值。
睡蓮喜歡安靜，種植在靜安公園中再合適不過。聽表妹說，公園的池水原先很渾濁，靜安區綠化部門從源頭着手，進行了挖掘清理。同時，在公園的水池中栽培了大王蓮、萬維莎、丹泉石、白千瓣、紅色閃光等多個熱帶品種和耐寒品種的睡蓮。自從種植上有淨水效果的睡蓮，水質得到了明顯改善。自身纖塵不染，帶動周邊綠水長流。睡蓮，亦是花之君子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