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12-03] 消費專題：鑑偽識真考眼力 嚤囉街尋寶 放大圖片
短短的一條街，卻記載著長長的歷史。
經過港島上環高矗入雲的商業大廈、穿過行人擾攘的街道、踏上樓梯街。忽然，眼前所見景物，猶如時光倒流，退至五、六十年前，甚至一百年前的香港。
時光倒流半世紀
在這裡，彷彿見到電影《胭脂扣》裡，塘西紅妓「如花」穿著一身絲綢旗袍，摟住「十二少」纏纏痴痴；也彷彿看見「十二少」臥睡高床軟枕、右手提著煙槍；左手把玩古玉。一派玩世不恭的二世祖模樣。
這景象，與山腳下繁華的現代鬧市，截然不同。像兩個世界，疑幻疑真。
嚤囉街——曾幾何時，是「吹、飲、嫖、賭」的罪惡深淵；盡是男盜女娼、三教九流之所；鼠疫和天花、四處肆虐……。
滄海遺珠此中尋
今日的嚤囉街，卻是尋珍探寶，搜羅滄海遺珠的天堂。
街頭一攤檔，專賣古衣。曲背、黑瘦的檔主，嘴角叼著香煙，不停口地推銷一套男唐裝雲紗熟綢衣褲。上衣短企領，鈕花扣，針線粗細，看得出是用人手一針針縫出來的。褲子沒褲頭，像「黃飛鴻」穿的打褶奶瓵ゥC
檔主誇口，雲紗熟綢質地冬暖夏涼，當年屬高檔料。不難想像到，衣服主人也是二世祖，提著雀籠，嘴叼香煙，恰似那古衣檔主。「一百元，賣給你。」他指著唐裝衫說。
不遠處的古董攤檔前，一名金髮洋婦拿著電子計算機，盤算美金兌匯港元價位。然後，向老板娘討價還價。洋婦看中一個有誘p木桶，相當古樸。
洋婦得償所願，提著木桶興高釆烈離開。「守了半天才發市。」老板娘凝望遠去的顧客，看看手中的五十港元，顯得有點無可奈何。原來，小桶用黃楊木製造，民初貨品，可作盛飯或載茶，能保暖。古時農夫下田，總愛帶上木桶；或者，農婦送飯給田間丈夫，小木桶還會滿載一片情深。
一塊翠玉一個美夢
整條嚤囉街，攤子數十檔，說多不多。由街頭走至街尾，可以只花十分鐘；也可以消磨一整天。兩旁穠漸j物，就像那套古衣和木桶，各有故事。若要聆聽每一則故事，恐怕在嚤囉街住上一輩子，也聽不完。
嚤囉街精彩之處，便是這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街中央，一檔專賣緬甸玉攤子前，一名日本美少女流連不去。她將碧綠通透的玉砥A對著陽光映照。光線穿過玉塊，投射在天真瀾漫的女孩子臉上。「是不是皇后佩帶的？」她問。
很多時候，古董商都不會說真話。美少女卻深信不疑，也沒有還價，爽快地買走了「皇后」的翠玉。臨走前，她還向檔主深深地鞠了一躬，道謝和道別。
她的無知，正好說出嚤囉街另一個精彩之處——四周佈滿「陷阱」，考驗人們的識辨能力。道行高深者，可避過騙局，自然會懂得，那一塊薄如紙的翠玉，連妃子也不屑佩帶。
可是，嚤囉街可以送給人們一個美夢。就當這一塊是皇后玉吧，千金難買心頭愛，何必耿耿於懷它的真與假。
真亦假時假作真
沿著嚤囉街漫步而行，盡眼所見，都是真真假假。
那張日曆，卻是千真萬確。日曆印著一九三四年，圖中兩美女唇紅齒白，依偎淺笑。這是著名的「雙妹嘜」廣告掛曆。「你開個價錢吧。」檔主說。
討價還價，開天殺價，也是嚤囉街的特色。
來到街尾，一幢古色古香的建築物「嚤囉街中心」，特別刺眼，與街邊攤檔格格不入。中心門前，穢韙@座斷了頭的巨型觀音石像，以及一些被棄置的所謂「出土文物」。
踏進中心，盡是窗明几淨的小店舖。櫥窗內站立唐朝士女塑像；放著新石器時代石製壺具；牆上掛的有名家大師國畫……店舖大門還貼了證明書，強調自己賣真貨。
街內街外，趣味不同，視乎各人取捨。
迷惘中難捨難離
轉至街角的樂古道（從前被稱之為嚤囉下街），仍是賣舊貨。不過，賣的卻是生銹電風扇、音響器材、破落的宮廷水晶吊燈。「修理一下，就可以再用。」店主說。穿得一身破爛的他，原來是環保分子。
買進古董可望增值，買了舊風扇，隨時會洩電。問一句店主，何來客源？「別以為香港人都是身家豐厚，不用舊貨。」話沒說完，有客登門，卻購半新電飯煲。
嚤囉街又帶出一番道理，節儉是美德。
走至街的盡頭，有點難捨難離。到處都是殘破算盤；鑲上瑪瑙的銀簪；三寸金蓮的繡花鞋；十九世紀明信片；斷了鏈子的掛鐘；西環石塘咀妓寨的紅阿姑艷照；大清光緒年間的《申報》；清代當票、屋契和田土契；脫色墨水筆；毛澤東石膏像和毛章，與《紅燈記》的鐵梅穢韙@起……一切一切，令人看得迷迷惘惘。
突然被一個銀製筆盒深深吸引。盒面刻著孫中山人頭像，正中四隻大字「天下為公」。上款「中山先生惠存」，下款「民國五年黃興贈」。心裡一怔，如此珍貴物品，何以流落至此？
正惋惜、待問價之際，赫然察覺，刻著的「國」和「贈」兩字，卻是簡體字「徧」和「贈」。民初何來簡體字？禁不住哈哈大笑。想起廣東人有一句俗話；「偷食唔識得抹嘴。」露出馬腳，「古董」現了形。
閒遊嚤囉街，如探寶藏；如履陷阱。歡樂莫過於此，何妨哈哈再笑。
圖文：余樂樂 美術：魏天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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