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03-29] 中國撰寫歐洲文學史第一人
在中國，有規模和有系統地撰寫西洋文學史著作，大約是五四以後的事。但在此前七八年李叔同卻在這方面已經進行過初步的嘗試。
一九一二年秋天，李叔同應浙江兩級師範學堂（次年改名浙江第一師範學校）之邀，擔任圖畫音樂教師。翌年春，李在校內獨力創辦了一份名為《白陽》的綜合性文藝刊物，上面的多數文章，即出自其手。其中有篇題為《近世歐洲文學之概觀》（以下簡稱《概觀》）的文章，卻一直未能引起李叔同研究者們的注意。而它是不該被忽略的。從整個中國近代文化史和中西文化交流史的角度加以考察，《概觀》是一部最早出現的由中國人自己撰寫的近代歐洲文學史，儘管還是一部簡而又簡的著作，但其開創性的意義卻是明顯的。
自十九世紀七十年代至二十世紀頭十年的四十年間，經周桂奎、林紓、伍光建、吳檮、魯迅、周作人、包天笑、周瘦鵑等人（尤其是林紓）的努力，凡是十八、十九世紀歐洲主要作家及其主要作品，幾乎都有了中文譯本，多數譯本上也有譯者或他人所寫的導讀性的序言，但那只是談論某一作家或某一作品的文字，宏觀性的考察和綜合性評述的文學史著作，卻遲遲沒有出現。一九○八年，魯迅發表《摩羅詩力說》一文，介紹了英國的拜倫、雪萊，匈牙利的裴多菲等多位歐洲浪漫主義的愛國詩人，但那是一篇從一個特定的即「立意在反抗，指歸在動作」的角度切入的專題文章，還具備史的品格。而李叔同的《概觀》一作，從篇章結構到敘述方式，則是後來人們所常見的那種文學史的寫法了。遺憾的是，現在我們只能看到這一著作的第一章《英吉利文學》。不知道是因為《白陽》雜誌只出版了一期，作者沒有續寫呢，還是已經寫出全稿而散佚了呢？這就不好懸揣了。
歐洲在中世紀以後，文學史上出現過古典主義—浪漫主義—現實主義（自然主義）—消極浪漫主義（「反動之新理想派」）等文學思潮，這對今天的文學愛好者來說，已是一般的文學常識了。而當一九一三年李叔同在《概觀》一作的開頭，以小引式的文字，簡要地介紹這幾種文學思潮以及剖析其相繼更替的社會歷史和文學自身的原因時，對中國人來說，卻是一種聞所未聞的新鮮知識呢。而李能進行這種介紹與剖析，說明他在二十世紀初期已具有從宏觀上把握歐洲文學發展進程的史識與史見。
《概況》第一章，按歷史順序，評述了自十八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初三十多位英國作家的創作及其特徵。雖三言兩語，但都切中肯綮。如：關於華玆華斯和柯爾律治，李叔同說：「當十八世紀之末，冷索單調之詩文，浸即衰頹。研究古詩民謠者日益眾，故其文學富於清新之趣。至一七九八年華玆華斯和柯爾律治合著之《抒情詩集》乃現於世。兩氏倡詩文之革新，為真摯文學之先驅，世稱為近世詩學之祖。」又謂一七九八年為「英吉利文學誕生之年」；華氏之作「不炫奇異，然清新高遠，熱情奔放為其特長」。柯氏之作則「以格調之真摯，押韻之自由為世所嘆賞。」關於狄更斯與薩克雷的小說，李認為「前者善描寫市街之光景及下民之狀態；後者善以輕妙之語調描寫上流紳士社會之表裏。」關於十九世紀中葉英國出現的兩大批評家羅斯金與阿諾德，一般人都以為羅比阿的名氣更大些，成就自然會突出些，但李在《概觀》中則說：「阿諾德思想雄大，且富於雅趣，實在羅斯金之上。」這類判斷，與一二十年後國內專治西洋文學史的專家們的認識大體相似，而李在這一領域中卻是一個早行者和拓荒者，只是他的業績長時間中被湮沒不彰罷了。
李叔同留學日本，專攻美術兼及音樂。而回國後不到兩年（其間又多次變易工作地點），就寫出了《近世歐洲文學概況》一作，說明他在東京時，嬝疚L大量日文版或英文版西洋文學的名家名作，不然，便是有相關的文學史著作當參考，也難以用簡約準確的語言去描述和概括不同作家的創作特徵了。
金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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