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3-04] 百家廊：絕聯之絕 放大圖片
沈善增
日前看到某報上一則消息，稱某市某景點的石牌坊上刻了一副上聯，三年來，「先後以一萬元、二萬元、十萬元賞金，公開向社會徵求內容雅俗共賞、形式對仗工整、平仄和諧押韻的下聯，同時承諾作品如被選中，將給予作者賞金並把下聯勒石上柱。然而，雖然有海內外各階層眾多楹聯愛好者積極參與，但至今未有符合條件的佳作」，因此，主辦單位「決定將今年的徵聯賞金增至十二萬元」。
乖乖！上聯一共十七個字，賞格出到十二萬，每個字要值七千多元，恐怕是迄今為止內地懸賞最昂貴的一條徵聯了。而且，高價懸賞而三年無人中鵠，莫非本來就是一條無人能對之絕聯？
且看這條充滿誘惑力、又使多少斯文碰一鼻灰的上聯：
三吳明清第一街，水陸兩旺，馳譽五湖四海；
就看這條上聯，好像也並沒有難到登峰造「絕」的地步。在去年上海某報春節前的消息《××××街尋覓佳對，懸獎三萬元續徵下聯》（從今年消息看，賞金去年已升至十萬，該消息嚴重失實）中，有一段「評審專家」介紹其難度的話：「上聯中嵌有『一兩三四五陸』」六個數字，且它的起首四字全為平聲，中間『水陸兩旺』四字全為仄聲，應對者除了必須用相關字詞扣合上聯六個數字外，還必須注意平仄相對。」即使這樣也不算特別難。我研究了該副上聯，發覺還有難點，「吳」、「明」、「清」都是國名，「吳」又是常見的姓，對句中相關字如也能符合此條件則更好。但就是這樣自我加壓，我覺得尋思一番，這副上聯應該還是能對上的。
我的文友甘桁先生曾寫過一本《奇聯妙對》，專從形式上將聯語分門別類，突出這種藝術樣式的趣味性。在寫作過程中，常來與我商討，也激發了我撰聯的興趣。後來，他讓我為他這本書作序，我在那篇文字中指出，對聯與燈謎，是兩種流傳久遠、能引導人親近方塊漢字的文字遊戲，而漢語漢字，是中華民族的凝固劑，是中華文化的催化劑，值得並亟待現代中國人下功夫去認識、去開發。所以，我在庚辰年除夕看到這條消息，春節假期中一直在琢磨下聯，沒幾天，便對就一副：
遠賈美法諸遙域，東西高佳，騁名北地南邦。
我用「遙高遠南北西」等方位詞對數詞，這在中國古代楹聯中有此先例。如河南南陽諸葛武侯祠聯：「收兩川，擺八陣，七擒六出，五丈原設四十九盞明燈，一心只為思三顧；取西蜀，征南夷，東和北拒，中軍帳按金木土爻之卦，水面偏能用火攻。」
聯對就後，有友人說，這樣的徵聯，只恐是操作，或有貓膩，為保護知識產權，還是先發表一下，立此存照為好。我覺得也對，就撰《對個楹聯迎新春》一文，發表在二○○一年二月四日上海《勞動報》上，同時寄主辦單位。
對聯發表後，又有友人提出，「遙」、「高」、「遠」對數字，還有些勉強，我推敲後，再改一聯：
上德美意行中道，東西前茅，騁名北地南邦。
我對改聯較為滿意，不僅「中前上南北西」對「一兩三四五陸」更工穩，而且「德」、「美」、「意」都是外國國名，「德」又是姓；「行」也可借作「排行」義解，與「第」貼對；「前茅」之「茅」為顯明義，也與「旺」吻合。下聯意思也通俗易懂，無非做生意要以誠信為本，這樣市面才做得大。《改聯》一文也於二月十一日發表在《勞動報》上，同時寄主辦單位。
從此就泥牛入海無消息，直到又看見未得「佳偶」，再提賞金的消息。
我不由想到，這真是個很絕的商業操作、廣告策劃的可以勒石的點子。反正「條件」是密封在悶葫蘆裏，符合不符合由不露面的「評審專家」說的，樂得年年發消息徵聯，歲歲提高獎金數額。關鍵不在這上聯出得有多絕，而是這徵聯的程序設計得有多絕。
我之所以要站出來「獻醜」，目的是為了糾正海內外關心中華文化的人士看到這樣的消息後可能產生的錯覺，認為中華文化已式微到這種地步，三年竟無人能對如此之上聯。文中將地名隱去，以防無意中為他們做了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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