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5-02] 副刊釆風．百家廊：「世欲真知齊白石」
．劉 齊．
活得長是齊白石能享受自己藝術成果的重要原因。畫家中有很多長壽者，但是真像齊白石這樣很晚才出大名的並不多。齊白石的出名是苦熬出來的，他最初只是個木匠，以後又在工筆畫上死下功夫。要不是一個叫陳師曾的勸說他改變畫風，也許人們根本見不到那種今日最能代表齊白石畫風的大寫意畫。傅抱石先生在談到齊白石的畫時曾經說過，齊白石老人所走過的道路崎嶇曲折，七十多年的頑強勞動又如此勇猛精進，他的畫不僅元氣淋漓，清新一片，而且是別有天地，新意迸出。齊白石成為齊白石，實在是不容易。他的過人之處就在於敢變，敢變是齊白石老人能夠獨創的重要原因。齊白石具有非常了不得生命力，在他快六十歲的時候，他的妻子為他作主娶了一個妾，這個妾進門時只有十八歲，她共為齊白石生了兩個兒子，三個女兒，最終是在四十二歲那一年難產死的，這時候齊白石已經八十三歲。齊白石活了將近一百歲。畫裏畫外，他的生命力都非常驚人。
有關齊白石老人對自己的評價起碼有三個版本，一是他的女弟子胡挈青說的，老人自認為自己詩第一，印第二，字第三，畫第四。還有于非閽《感念齊白石老師》說老人認為自己印第一，詩第二，字第三，畫第四。最後一種說法是詩第一，印第二，畫第三，字第四。這些不同版本的共同點都是，作為大畫家的齊白石。故意抬高自己的詩和印。他在自己訂定的《齊白石作品選集》的親筆序中寫道：
予少貧，為牧童及木工，一飽無時而酷好文藝，為之八十餘年，今將百歲矣。作畫凡數千幅，詩數千首，治印亦千餘。國內外竟言齊白石畫，予不知其究何所取也。印與詩，則知之者稍稀。予不知知之者之為真知否？不知者之有可知者否？將以問之天下後世……予之技止此。予之願亦止此。世欲真知齊白石者，其在斯！其在斯！請事斯！
齊白石幾乎是在疾呼人們應該注意他的印和詩。古人曾說過功夫在詩外，要讀懂齊白石的畫，看他的印和詩能獲得進一步的啟發。齊白石刻過兩方印，一為「不知有漢」，一為「見賢思齊」。不知有漢和見賢思齊是齊白石畢生遵循的兩條藝術原則。所謂不知有漢就是敢於狂妄，我們都知道秦漢篆刻地位極高，齊白石一針見血地指出：秦漢人有過人處，全在不蠢，膽敢獨造，故能超出千古。秦漢人是人，我們也是人，不蠢和獨造，便成了能否取得成功的關鍵和要害。
見賢思齊充分體現了齊白石的好學精神，不是勤學和善學，同樣成不了齊白石。齊白石的畫風一變再變，正是這種見賢思齊的最好寫照。與他的狂妄形成尖銳對比，是他對自己所喜歡的前輩有一種偶像般的崇拜，他「恨不生前三百年，或求為諸君磨墨理紙，諸君不納，余於門外餓而不去亦快事也」。僅僅是不知有漢，會使我們不學無術。不知有漢的狂妄，如果沒有見賢思齊做補充，也可能會毀掉一個天才。「不知有漢」和「見賢思齊」是藝術的兩個翅膀，有了它們，才可能飛得高，飛得遠。
齊白石還有個最通俗的「不似之似」理論，所謂「太似為媚俗，不似為欺世」。晚年的一張題畫上，他又重新提到這句話，並強調這是「九十一歲老人之舊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