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0-29] 副刊釆風．百家廊：霸王別姬

．徐　康．

　「霸王別姬」的故事，《史記》、《漢書》均有記載。項羽兵敗垓下，四面楚歌。借酒解悶，夜飲帳中，惟愛妾虞姬相伴。羽乃歌曰：「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英雄末路，慷慨悲歌，不失其本色，且悲壯感人。「歌數闋，美人和之。項王泣數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視。」於是率兵連夜突圍，終因寡不敵眾，浴血而戰至僅剩二十八騎，在烏江邊自刎身亡。

　後來這段著名的故事被搬上京劇舞台，久演不衰。劇中不僅「歌數闋，美人和之」，還增加了虞姬伴舞，且舞且唱，嬌媚可人。英雄美人，一剛一柔，唱腔悲壯，舞姿婆娑，給人以強烈的藝術感染。劇中增加的另一重要情節，是虞姬趁霸王不備，猛然拔劍自刎；霸王遂撫屍痛泣，大放悲聲，將劇情推向高潮。霸王別姬，實則是姬別霸王在前，而項羽烏江自刎在後。總之是雙雙赴了黃泉。

　上個世紀公元某年，不知是哪位聰明的烹飪師，或者睿智的美食家，忽一日突發奇想，發明了一道菜餚，也叫做「霸王別姬」。原來，那是巧用諧音。對此，坊間說法有二：一說是「別」與「鱉」、「姬」與「雞」分別諧音，「別姬」便代表了「鱉」、「雞」這兩種美味。鱉又叫「甲魚」（或「團魚」），雞則以烏骨雞為最佳；於是烏雞燉甲魚，便成了「霸王別（鱉）姬（雞）」。可謂聯想豐富而又創意新奇。二說是鱉之俗名為「王八」，而霸王與「八王」（「王八」的顛倒）諧音，於是「王八」燉雞便稀裡糊塗變成了「霸王別姬（雞）」。

　第二種說法雖稍遜於第一種，然變通變通，亦差可。以上兩說，雖則有些附會，卻也不算牽強，仔細想來，還理趣、諧趣、情趣三者兼備哩。不僅民間認可，上升為飲食文化，亦不失為雅俗共賞之一「絕」。由於甲魚和烏雞均較昂貴，「霸王別姬」便成了一道營養高「檔次」亦高、色香味俱佳的名菜；稍為講究排場的宴席，還少不了這道菜呢。

　鱉也好，雞也好，當它們成為「霸王別姬」之時，和歷史上的霸王和虞姬一樣，早已雙雙赴了黃泉。高檔的宴會多了，「別姬」（鱉、雞被宰殺）的機會也就多了。這就產生了新的矛盾：供不應求。在我國，食鱉而供不應求的事例古已有之。早在春秋時期，《國語》中就有因「鱉小」而得罪客人的記載。有一次魯國大夫文伯請客，以另一位魯國大夫露睹父為上賓。但桌上的鱉大小不一，敬獻給露睹父的鱉小了一點，露睹父便站起來生氣地說：「等到鱉長大以後我再來吃吧！」說罷離席拂袖而去。為此，文伯的母親還責罵他不懂「大鱉須敬上賓」的禮節，並趕走了文伯；五天後，大夫們說情才讓文伯回家。此事見於《國語》之《魯語　下》，距今已二千五百多年了。可見宴席上鱉之大小事關重大。古風如此，不知當代之「露睹父」們是否仍會沿襲至今，並因計較「鱉小」而拂袖離席？須知甲魚是一種生長十分緩慢的水產動物，體貌肥巨者需七、八年甚至十來年方可長成，且在江河湖泊中捕之甚難。當今宴會頻頻，鱉（尤其是大鱉）的需求量如此之大，要做到應有盡有，談何容易！再說烏骨雞吧，亦為品種獨特、產量稀少之雞中上品，須經專門的配種與繁育，且亦需要一年半載的飼養期，故也很難滿足市場需求。總之，物以稀為貴，貴則有利可圖。於是有人開始動起腦筋，如何加快甲魚與烏雞的繁養速度。這想法本來不壞，若是方法得當，還值得推廣；如果仰賴科學，更是功莫大焉。然而遺憾的是，這些利慾熏心者，所謂的「快速生產」竟然是邪門歪道，甚至不惜做出喪天害理的事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