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2-20] 副刊釆風．百家廊：重現雷峰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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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喻戶曉的《白蛇傳》（劇照）

徐　康

　雷峰塔倒掉剛一個月，魯迅先生便寫了那一篇著名的《論雷峰塔的倒掉》。文中他借用了民間傳說：白蛇娘娘與許仙真心相愛，卻遭到金山寺法海和尚的橫加干涉與從中破壞，最後，「白蛇娘娘終於中了法海的計策」，被法海收進盂缽，「盂缽埋在地裡，上面還造起了一座鎮壓的塔來，這就是雷峰塔」。文中魯迅旗幟鮮明地支持白蛇娘娘為爭取婚姻自由而「水漫金山」的正義鬥爭，對法海蠻橫干涉他人婚姻則斥之為「荼毒生靈」、「橫來招是搬非」、「多事」；而對於白娘娘「終於中計」被長久地鎮於雷峰塔下大抱不平，深表同情。魯迅先生於是歡呼雷峰塔的倒掉，他寫道：「現在，它居然倒掉了，則普天之下的人民，其欣喜為何如？」顯然，魯迅先生是在「借題發揮」，即借雷峰塔的倒掉為「題」，抒發他反封建、爭自由的一貫思想。

　我們讀魯迅文章，當然不可望文生義，作偏狹的理解。既然雷峰塔的倒掉只是魯迅「借」以為文的一個「題」，而且他還順勢「借」用了純屬神話的民間傳說，因之，我們所要注重吸收的，是魯迅文章中所「發揮」的鮮明的愛憎觀、善惡觀與是非觀，而不是「題」本身，更不是神話本身。換言之，既然雷峰塔的倒掉可以作為一個「題目」來微言，大義地抒發感慨，抨擊時弊；同樣，七八十年後的今天，時過境遷，雷峰塔的重建與復出西湖，不也同樣可以作為一個饒有興味而又含意雋永的「題」，「借」之一「用」而做出新的豐富多彩的文章麼？

　雷峰塔的重建與復出，無論從勝跡與歷史的淵源上講，或是從景觀與文化的意義上說，抑或從建築與美學的關係而論，還是從旅遊與經濟的角度而言，都是大有文章可做，且具有非凡的意義與豐富的內涵。

　事實上，新塔尚未正式開放，一向敏感的新聞媒體早已先「熱」起來。《雷峰塔風姿初觀》、《東西南北看新塔》、《新塔將帶來滾滾財源》等題目不時見諸報端。輿論界普遍認為，雷峰塔的重出西湖，它所帶來的文化效應、旅遊熱潮、經濟收益將是難以估量的。最為妙趣橫生的是，幾乎在同一時間，杭州各報均刊登一則消息：美麗的「白娘子」、一條黃金白化蟒蛇安家杭州動物園，受到民眾的衷心喜愛與熱烈歡迎。有的報紙還為白娘子「徵友」，以「小青快回來，白娘子在找你」為題，徵集一條與白蛇相伴的青蛇。據說踴躍推薦甚至應徵者已經不乏其「人」。不久之後，杭州動物園將再現白、青二蛇的情誼。看來，「許仙」已經被人們遺忘了。或許，以許仙、白娘子為愛情主線的反封建主題早已成為陳年舊事，而白娘子也早已掙脫了雷峰塔的鎮壓與桎梏，重獲自由，美麗如初。雷峰塔的重出西湖與「白娘子」的落戶杭州，相映成趣，既為古老的傳說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或者說增添了一個別開生面、饒有趣味的尾聲；又為新塔的落成賦予了嶄新的涵義與喜慶的色彩。

　新建的雷峰塔，是一座體現很強現代工藝的塔，也是古今中外採用銅件最多、銅飾面積最大的銅塔。塔通高七十多米，是西湖全景的最佳看點。站在雷峰塔第五層，看景人就同時站在了「雷峰夕照」的畫圖之中，而後環顧四周，西湖十景的其餘九景頓時盡收眼底。

　經災歷磨、九死一生的雷峰塔，沐雨櫛風，閱盡滄桑；

　生逢盛世、煥然一新的雷峰塔，俯瞰當代，瞻望未來……

　豈止是古老神話翻新意！豈止是圓了西湖「十景」夢！

　設若魯迅在世，他會不會感慨繫之，又一次借題發揮，一論再論地《論雷峰塔的復出》呢？甚至魯迅先生會不會將他當年論「倒掉」中的一句話反其意而用之：「現在，它居然重現了，則普天下的人民，其欣喜為何如？」

　他會的。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