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1-25] 失手
（廣州）朱耀華
阿芳打電話的時候，他丈夫已經上了火車。丈夫說，他明天就回，叫阿芳晚上回娘家去算了，一個人呆在家裏挺悶的。阿芳說，不，我已經和阿秀說好了，晚上去她家打一通宵麻將。兩口子親親熱熱地煲了半小時電話粥，才依依不捨地拜拜。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小偷就一直惦記著阿芳，早就在打阿芳家主意，不巧，那天的通話全部被小偷聽去了。小偷想，這豈不是發財的天賜良機？小偷決定晚上動手。阿芳家很有錢，這從她平時的穿戴上可以看得出來。阿芳好像一個時裝模特一般，有時一天要換兩三套衣服。阿芳在麻將桌上常常是一擲千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小偷曾親眼見識過，那時他就對阿芳動了心。小偷打探清楚她家門牌號碼，並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對她家生活規律進行了研究。阿芳住「明淨苑」二號樓五樓。對面單元原先住了一家人，前段時間搬走了，空著。一根下水管從阿芳家臥室的窗口旁通過，沒安防盜網。小偷曾經嘗試順著下水管爬上去，對他來說那並不是難事。但他發覺那根下水管已經老化了，不堪重負，就放棄了這個念頭。他幹過鎖匠，撬鎖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幹這行，他還沒失過手。
那晚下了點小雨，月黑風高。十一點多鐘的時候，小偷就準備行動。他去了二號樓之後，發現二樓上很熱鬧，有一家在搞聚會，唱卡拉OK，時而有人出入。小偷等了好一會兒，那家還沒有散夥的意思，他悻悻地罵了句：「媽的，這么晚了，唱個鬼！一點職業道德也沒有。」小偷踅回去了，但他並不甘心失去這么好的機會。二點多鐘，小偷又轉了回來，這時候，整個大樓已經闃寂無聲。二號樓裏，除了四樓，樓道裏都沒有燈光。小偷摸索到了五樓，從特意縫製的超大號褲袋裏摸出工具。小偷輕輕敲了敲門，稍停，又敲了敲。這是試探。當他確信裏面沒有人時，就開始了「工作」。
過去他碰到過一次意外，那次他情報掌握得不準，等他費力撬開門時，裏面睡得死豬一樣的主人剛剛醒來，害他白忙乎了半天。還好，那人嚇呆了，坐在床上發抖，沒有喊。他從那人桌上煙盒裏抽出一支煙，點燃，然後拍了拍那人臉蛋，不滿地嘟噥一聲：「王八蛋！」，轉身從容走了。那人居然沒有喊。有時他覺得，幹這行，其實環境還是比較寬鬆的。
他手裏的工具發出輕微的金屬碰擊聲，悉悉嗦嗦的，像鑰匙一樣。他用打火機照了照，然後，把一根匙狀的鐵針插進鎖孔裏探了探，輕輕扭動了幾下。一隻討厭的蚊子叮在他臉上，他揮手拍了一巴掌。然後，他換上一把稍大的螺絲刀，鍥進鎖孔旁邊的罅縫裏。這時，他彷彿聽見裏面有壓低的說話聲，還有惶急的喘息。他悚然一驚，凝住神，卻什么動靜都沒有。他對自己罵了一句什么，搖頭笑笑，就又大膽地動作起來。扭了幾下，門鎖就鬆了。喉嚨裏癢，他壓抑不住咳嗽的欲望。本來這是偷家大忌，但他成竹在胸，覺得沒什么了不起的，就大著膽地咳了一聲。就在眼看要大功告成。但是，這時，他聽見裏面窗戶發出「鐺」地一聲脆響，隨即是一聲女人壓抑的驚叫。確實有人！呆怔了一下，他飛快地逃下樓，半天也沒有回過神來。第二天一早，小偷就聽到一個震撼的消息：阿芳的頂頭上司馬局長昨天晚上在「明淨苑」墜樓身亡，目前警方正在查案。小偷才知道，自己失手惹出了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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