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2-08] 副刊釆風.百家廊:談奸雄 放大圖片
曹操像
曾敏之
中國歷史上有奸雄,奸雄的本色是怎樣的?雖無確切定義,當是指奸人的魁首,權詐欺世的野心家。東漢的學者王符寫了一部書:《潛夫論》,在書中提到奸雄,他說:「奸雄所以常飛揚」,「潔士所以獨隱翳」。這是把潔身自愛的品行高潔之士與飛揚跋扈的奸雄作本質上的劃分。從《漢書》的《王莽傳贊》可以看到王莽特具奸雄邪惡的特點,曾有一班名士寧願托病不出,歸隱林泉、遁跡江湖而遠避,不受王莽的聘用,就是與奸雄劃分的表現。
說到奸雄,三國時代的曹操在史家的評述中,在民間的輿論中都認為是奸雄人物,特別是羅貫中寫的《三國演義》更是具體描寫了曹操奸詐弄權的形象。羅貫中根據有史可查的史料,描寫曹操在政治軍事四十多年的活動中,表現出既是一個雄才大略,又是一個狡詐、殘忍的人物。他的奸雄哲學是:「寧我負人,毋人負我」。
在曹操採取暴力行為上,殺呂伯奢的事件反映了曹操心狠手辣的心態。《魏書》的記載是:「太祖(曹操)以卓(董卓)終必覆敗,遂不就拜,逃還鄉里。從數騎過故人成皋呂伯奢,伯奢不在,其子與賓客共劫太祖,取馬及物,太祖手刃擊殺數人。」可是《世語》及其他史書所記卻是說伯奢不在家,他的五個兒子擬宰牲畜以賓主之禮待曹操,但當他聽到廚下食器聲,以為圖己,遂夜殺之」。途遇伯奢,也不放過。
曾為曹操翻案的郭沫若寫了《替曹操翻案》專文,發表於一九五九年二月二十三日的《人民日報》上,他認為《魏書》所記殺呂伯奢事「是曹操出於自衛才殺人,是可信的」,他是為曹操的兇殘辯解。但是郭的翻案用心雖苦,卻難掩蓋曹操奸雄的真面目,不妨引證曹操殺追隨他征戰、充當主簿的楊修為例。楊修是名士,其父楊彪從楊震算起,楊家四代都任太尉,在當時士林中很有名望。楊彪對曹操的奸詐專權是不滿的,因具名望未受曹殺害,可是他的兒子楊修只因聰明機智常識破,揭露曹操的權謀,令他非常忌恨,找一個藉口加罪將楊修殺了,他提的罪名是怎樣的呢?從他寫的《與太尉楊彪書》可看到——
「足下不遺,以賢子見輔。比中國雖清,方外未夷。今軍征事大,百姓騷擾,吾制鐘鼓之音(按指軍令制度),主簿宜守。而足下賢子,恃豪父之勢,每不與吾同懷,即欲直繩(按指軍律糾正楊的錯失),顧頗恨恨。謂其能改,遂轉寬舒。復即宥貸,將延足尊門大累,便令刑之(按下令處決)。念卿父息之情,同此悼楚,亦未必非幸也」。
曹操隨書信還提到贈送楊彪一批禮物,侍女二人「長奉左右。所奉雖薄,以清吾意。」要求承納。
楊彪接曹操這樣一紙書信,感受如何?在《答曹公書》中寫道——
「小兒頑鹵,謬見採錄,不能期效,以報所愛。當今軍征未暇,其備位匡政,當與戮力一心,而寬玩自嵇,將違法制。相子之行,莫若其父,恆慮小兒必致傾敗。足下恩怨,延罪至今,聞慰之日,心腸酷裂,凡人情誰能不爾?深惟其失,用以自釋。所惠焉及雜物,自非親舊,孰能至斯?省覽眾煬,益以悲懼!」
楊彪的回信明確告訴曹操:知子莫若父,一直耽憂楊修會遭傾敗。收到來信之日,真是肝腸碎裂!這是人情人性誰能避免的呢?深思其過失,惟有自我寬解。但是收到所贈各物,卻是更增既悲且懼的感受!楊彪毫不諱言傷子之痛,不諱言「舐足情深」之情:對曹操說什麼「同此悼楚」的虛偽作了不懼違逆的回應。
值得研究的是,曹操之殺楊修,是不是單以楊修「恃豪父之勢」,不守軍令制度「便令刑之」呢?據史家考證,還有更深刻的政治原因,指出曹操立曹丕為太子後,認為曹植與楊修的關係過於密切,楊又具才能與政治膽識,且憑「豪父之勢」,耽心成為曹丕的禍根,曾嚴加防範。
總之,曹操的一生,經歷了生活磨練,也飽經世故,從崛起之前「世人未之奇」,到能「挾天子以令諸侯」,他性格中奸詐、奸雄是由時代背景形成的,要想生當亂世而有一番作為,他是「鑒申商之法術」,蔑視儒學名教的,能充分運用權術以達到「寧我負人,毋人負我」的目的,正是奸雄典型的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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