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3-19] 副刊文海．袁家騮最後的日子
牧 園
二零零三年二月十一日，世界著名的高能物理學家袁家騮先生在中國北京協和醫院溘然長逝，享年九十一歲。
二零零一年六月下旬，來華訪問的袁先生一度在天津逗留，其間突發心肌梗塞，旋即轉送北京協和醫院實施監護治療。十天後袁先生病情趨於穩定，便轉至外賓病房進行康復治療。
袁先生是位美食家，據說他能如數家珍地列出全紐約最有名的中國菜館。他愛吃肉，不愛吃蔬菜。吃肉要吃大塊的，如炸雞塊、煎牛排、獅子頭之類，對那種切碎的肉絲、肉片則毫無興趣。特護張濤女士自家做的紅燒肉頗受他的青睞。此外，他還愛吃大蝦和螃蟹。
天氣好時，張女士用輪椅推他到協和醫院老樓或花園裏，順便到外邊麥當勞店裏給他買兩個圓筒雪糕。他一隻手拿一個，很投入地吃著，有時奶油黏在他臉上，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真是位「可愛的老頭」。
愛中國也愛美國
午飯時，袁先生一般要喝一小杯紅葡萄酒。在此之前，他往往要向特護張濤提議：「咱們喝一杯酒吧！」而且還要乾一下杯。一杯酒喝下去，他高興了，話也多起來。
張女士看到書上說，一九八四年，鄧小平在人民大會堂接見袁先生夫婦，有楊振寧、丁肇中作陪。宴會間，袁先生發現他的舊皮鞋開了線，裂開一個大口子，露出裏邊的襪子。他很不好意思，幸虧當時沒人發現。張女士從櫃子裏拿出他唯一的一雙很舊的休閒皮鞋，問：「是不是這雙？」他點了點頭。想不到這雙鞋他又穿了十幾年。
身為美籍華裔的袁先生，對故土故人一往情深。他以自己的中國血統自豪，同時他也為自己是一位美國公民而驕傲。問他愛中國還是愛美國，袁先生微微一笑說：「愛中國，也愛美國」。張女士開玩笑，說他「滑頭」。其實，他說的確是真心話。
美國「九•一一」事件發生後，張女士及時地向他報告了這一消息。袁先生睜大兩隻眼睛、萬分驚愕地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整整一天，他都神情恍惚。平時總是看戲劇頻道的他，接連幾天都把電視鎖定在新聞頻道上。畢竟他的家、他的事業都在美國！
夫妻父子情深
袁家騮與夫人吳健雄被世人譽為「中國的居里夫婦」，夫妻相濡以沫，共同生活了五十五年。五年前，妻子先他而去，給他留下了無限的哀思。袁先生住院期間，看到東南大學「吳健雄紀念館」贈給他一張關於吳生平的光盤，袁先生神情黯然，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當電視熒屏上映出妻子頭像的特寫鏡頭時，他終於說出一句讓人心碎的話：「健雄，你好嗎？」。在這一瞬間，他看上去是那麼的蒼老。
袁先生的獨子袁緯承也是一位物理學家。他出生那天，愛因斯坦曾專程前往，看望吳健雄和她的兒子。
袁緯承曾五次由美國飛來北京，探望病中的父親；平時則通過越洋電話與父親保持聯繫。他發覺病房的電視機距離父親的床頭太遠，便由美國帶來一台液晶電視放在父親的床頭櫃上。父子情深，可見一斑。
據袁先生在美國的一位侄子說，美國總統布什在與美國內閣首位華裔勞工部長趙小蘭一家舉行私人聚會時，曾問及袁先生在北京的情況，並希望他盡快恢復健康，早日回到紐約。
今年春節後，袁先生的病情突然惡化，二月八日，袁緯承從美國趕到北京。十一日下午，袁先生終因多臟器衰竭而與世長辭。
——訪袁先生身邊的特護張濤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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