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5-29] 寰宇視野：幾許華人鍍金夢 放大圖片
倫敦唐人街華埠一到中國節日便擠滿人。
周 雲
走在倫敦或者愛丁堡的唐人街上，牌坊光景依舊，人事已改。十年之前，倫敦的唐人街可以說是香港的小縮影，由新界來的華僑經營飲食業，公務員的子女在此留學，領了汽水蓋的爵爺不時在此應酬華僑，港府倫敦辦事處照料香港移民、學生、英資商行的利益，陳方安生和鄧蓮如在英國都有大宅，倫敦的大面積豪宅都被香港人搶貴了，因為英國撤出香港前向十六萬上等華人發出了居英權，某些高等華人可以隨時晉見唐寧街十號的主人，這是禮尚往來的需要。九七年之前，從希思、戴卓爾夫人，到馬卓安都會去香港為自己的政黨籌募選舉經費，香港的富商從不托手𡛨，讓這些政客帶著笑面離開。武士橋最豪華的餐館和百貨公司，經常可以看到香港的上層人物消費徜徉。
富商轉戰京滬
港府駐倫敦辦事處的專員，從來都是最重要、最得到信任的官員的踏腳石，是官運亨通的標誌。他是接近倫敦、探測英國政治氣溫的溫度計。駐在倫敦，除了子女可入讀英國最著名的大學，由政府付學費，還可以住在漂亮的官邸，駐外津貼相當於當月的工資。能在倫敦呆上五年，政治經濟雙豐收。鍍金之後回港，扶搖直上。
不過，近十年英國的華人社會已經出現了頗大的變化。拿了居英權的人，到英國落籍的香港富商、退休公務員越來越少，因為英國沒有什麼生意可做，英國的物價又很貴。轉向北京、上海的上層人士越來越多，商業黃金機會多，他們的子弟就讀北京的國際學校，可以交結到國際上一流的商業大亨的子弟。
大陸留學生成金礦
最近五年，勢利的英國人，忽然發覺來自大陸的留學生帶旺了不少城市的經濟，租金上升了，百貨公司銷售額上升了，酒店居住率增加了。倫敦、曼徹斯特、愛丁堡都有這種現象。一九九八年的時候，英國大學只有二千八百名中國留學生，一些是公費派來的，一些是私費的，一些是領獎學金的。這些學生沒有太多金錢，英國擔心他們賴著不走。到了今年，中國留學生急升到三萬二千名，這一波留學生有錢極了。他們可以購買寶馬、Benz、保時捷跑車，每星期都到倫敦最豪華的百貨公司購物消費。他們的父母、叔叔伯伯經常探望他們，原來都是大豪客，住最好的酒店，購買名牌的腕錶和西裝、領呔，來了一批，立即又把他們的子女送來倫敦。英國人突然驚醒：原來吸收中國學生是一個大金礦。
在唐人街，也出現了世代更替的局面。新界來的華僑，多在五、六十年代赴英，開設餐館已經三十多年，子女長大成人，在英國讀完大學，成了醫生、律師、會計師、金融分析師，他們都不願意再繼承父業，經營餐館，餐館是出賣青春的行業，一天工作十六小時，永遠沒有星期天。新界華僑捱苦一生，子女成材，也應該享受晚年清福。不少人在香港分到丁屋，退休後回港頤養天年。他們把餐館放盤出售，往往被福建新移民接手買去。福建東主買了餐館，可以申請幾名廚師，廚師又帶來一串鄉親。香港新界人的餐館不出十年，可能陸續便變成了福建人的餐館。福建人經營餐館，走低價路線，以便宜見稱，五鎊的午餐，以前只能吃碟頭飯，福建餐館可以收同一價錢做自助餐，任食唔嬲。今天，英國各個城市的唐人街，到處都是普通話的聲音。餐館的顧客不少是北方省籍人士，東北、山東、河北、江浙都有。
窮學生背水一戰
英國西岸莫克姆灣大量福建拾貝黑工溺死他鄉，他們冒著生命危險拾貝，每天的工資僅一鎊，反映英國的華人社會存在著兩重天。一方面是暴發致富戶的子女，揮金如土；一方面是借了高利貸來英國冒險的窮措大，充當黑工，冒死營生。英國人對於這兩種人的到來，心情矛盾。他們一方面希望刺激經濟，華人的到來帶來了消費熱。但是，他們對於貧窮的中國居然有那麼多窮奢極侈、招搖過市的留學生感到不可理解。有些人更加擔心勤奮吃苦的中國人，搶去了他們的就業機會和升大學機會。在中學，在大學，中國留學生的成績都是最出色的。當然，也有一些讀書不成、終日只顧吃喝玩樂的二世祖。
不少窮困的中國新移民，幾十人居住在一個五百呎的住宅單位，居住環境惡劣極了。也有一些私費留學生，四、五個人處在一個頂層閣樓，只百多呎，又窄又焗，私費留學生也非盡是大款子弟。他們只有第一年的學費，靠半工半讀去找尋第二、三年的學費；四、五個人成了一個兄弟班、姊妹班；他們共享資源，也共擔風險。去做工時，兩個人分做一份工，各做四小時，病了，仍然有人替班，從不曠工。老板喜歡這種「背水一戰」的窮留學生，他們珍惜工作，力求表現，人家出八分力，他們做足十二分，從不曠工，也不生病，聽話服從，他們的唯一希望是「衣錦還鄉」。
賺第一桶金圓夢
並不是每個私費留學生的資質都可以大學畢業的，特別是每天工作四小時，大大影響學業。有一位東北某省市級公安局長的女兒叫安娜，每天下班都背人垂淚，老板問她有何困難，她訴說考試不合格，而做工又很辛苦，實在是非人生活，她在家裡有褓姆，連衣服也不必自己洗，舒適極了。老板說，與其過地獄式生活，不如早日回國過舒服日子。安娜說：「如讀大學不成，兩手空空而回，在親友中間會毫無面子，一生抬不起頭。」最後，安娜輟學了。她曾經希望在英國華僑子弟中找對象，但未有結果。她很快混上了一個在快餐館駕電單車送外賣的英國小伙子，為的是取得入籍居留權。送外賣是很低微的工作，英國華僑婚嫁永遠不會作此選擇。但安娜說是抓住一個不必回去的機會，她掙夠了錢，她會讀完大學，然後，開一間餐館，賺到第一桶金，再偕英國夫婿回東北開英國酒吧，圓「衣錦還鄉」之夢。
英國倫敦唐人街牌坊依舊，但每日走過牌坊的黃面孔不同了，講的鄉音變得多元化了，普通話呈現更大的優勢。昔日來自香港的高等華人己經很少在唐人街駐足，但英國鍍金夢仍然連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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