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7-08] 閑情墨意：談題畫詩

放大圖片

張大千用色大膽又細意經營的畫作《江萬里詩意》足以見詩意畫意合一的境界。

曾敏之

　欣賞中國傳統藝術的中國畫，可看到有以文字寫在畫面的題跋。不論是題是跋，內容有標題、品評、考訂、記事。如就體裁分類，就有散文、詩詞等等。

　題在畫面上的詩或詞，統稱為題畫詩。

李杜韋莊題警句

　題畫詩起於何時？據考證認為起於南北朝的江淹，他以《雪山贊四首並序》為題，把贊詩寫於雪山畫圖之上，從此就開了題畫詩的風氣。題畫詩以唐代為盛，李白、杜甫、白居易都流傳題畫詩。例如杜甫有《戲題王宰畫山水圖》一詩，其中云：「十日畫一水，五日畫一石……尤工遠勢古莫比，咫尺應須論萬里。焉得并州快剪刀，剪取吳松半江水」。就是有趣的名句。又如《丹青引》寫的「丹青不知老將至，富貴於我如浮雲」也成為千古被人引喻的警句。特別是韋莊題的《金陵圖》：「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無情最是台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以寥寥二十八字，抒寫了歷史滄桑之感，令人對圖吟味，不勝低回，是題畫詩的傑作。

宋代諷刺成風

　中國畫發展到宋代，形勢為之一變，宋畫院出現了，文人畫多起來了，詩人題畫成風。值得欣賞的如蘇東坡評價王維的繪畫，說是「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他在題《虢國夫人夜遊圖》上，則諷刺唐明皇是一個繼隋煬帝之後的昏君。詩云：「……明眸皓齒誰復見？只有丹青餘淚痕。人間俯仰成今古，吳公臺下雷塘路。當時亦笑張麗華，不知門外韓擒虎」。吳公台、雷塘路在揚州，是隋煬帝國破身亡被埋葬的地方。隋煬帝當年曾譏笑過陳後主迷戀張麗華而亡國，自己也被隋將韓擒虎活捉而成階下囚。蘇東坡正是以這段史實諷示唐明皇也敗亡於楊家姊妹之手。

　另一位宋代畫家晁說之，是畫家晁補之的徒弟，畫了一幅《明皇打球圖》，並題詩於上：

　閶闔千門萬戶開　三郎沉醉打球回

　九齡已老韓休死　明日應無諫疏來

　這幅畫與詩，也是諷刺唐明皇的，他的小名三郎，在宮中迷於聲色犬馬，已荒於朝政，雖有賢相如張九齡、韓休，可是他們的敢言直諫已不為唐明皇所接受了。唐王朝終於引發「安史之亂」而沒落。

張大千自題遣懷

　在題畫詩中，有自題詩於畫上的，白居易的《自題寫真》，把自己比喻如山野之人，秉性剛狷，不宜於做官，應辭官歸去終老於林泉，反映了明哲保身的思想。當代國畫大師張大千也有《題自畫像》的畫與詩——

　海角天涯鬢已霜　揮毫蘸淚寫滄桑

　五洲行遍猶尋勝　萬里歸遲總戀鄉

　這是大千老人雖足跡遍五大洲，晚年卻定居於台北雙溪摩耶精舍，未能一歸四川故里，以畫詩一抒懷鄉戀鄉的情感。

　真如王粲在《登樓賦》中所寫的：「雖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人情同於懷土兮，豈窮達而異心」。可說是大千老人晚景的寫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