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14] 大學：《世界大學排名榜》有何問題？ 放大圖片
文：饒美蛟 嶺南大學副校長
根據上海交通大學一次全球大學排名調查，10所名列前位的大學中美國的大學佔8所，而中國的名牌大學佔200位以後，中國大學與世界一流大學的學術水平相比，有一個頗大的距離。而實際情況是不是如此呢？觀測排名指標系統，它有一個嚴重向理工科或綜合性大學傾斜的問題，令大學排名結果受到一定程度的扭曲。
上海交通大學高等教育研究所於2003年首次公佈了《2003世界大學排名榜》，這是內地研究機構第一次進行的在全世界範圍內各國或各地區的大學整體性的排名。據筆者所知，這或許是全球第一次有研究機構對世界各地大學進行整體性的排名。過去20年左右，有多家美國及歐洲個別國家的傳媒機構對全球大學個別的學科或課程進行排名，如美國的《商業周刊》及英國的《金融時報》對MBA或EMBA的排名，亦有個別學者對某些學科的學術水平進行全球性的排名，如亞太區及全球各地大學經濟學科的學術水平排名，其有關結果刊於美國一份經濟學學術期刊《Economic Enquiry》（1999）。至於對全球大學所有學科的整體性排名，除上海交大的研究外，筆者則未有所聞。
上海交大高等教育研究所所作的全球大學排名調查，可說是一項頗大膽的嘗試，因為單是做一個分科的全球性排名已經很不容易，何況是大學的整體排名，而每所大學動輒有數十或上百個分科。上海交大在2003年網上公佈的排名結果，並未說明其調查的背景或原因，只是說該所有關研究人員「兩年前已決定對全球大學的學術及研究表現進行評價，並作某種形式的排名」。
筆者推測，這與江澤民於1998年5月在北京大學建校100周年慶典上提出，中國「要有若干所具有世界先進水平的一流大學」有關（其後國家教育部宣佈，要率先把清華與北大這兩所全國的頂尖高等學府建成世界一流大學），這是繼「211工程」（面向21世紀，重點建設100所左右的高等學校）之後推出的「985工程」主要內容之一。中國少數的大學要成為世界第一流學府，首先必須知道，目前中國的一些知名大學，與世界一流大學的學術水平差距有多大。
2004年9月，上海交大又公佈了《2004世界大學排名榜》。2003與2004的全球大學排名均以若干學術性的指標作為評價標準，除了兩個年份不同指標的權重之外，指標涵蓋的要素內容，差別並不是太大。2003與2004年的有關指標及其權重，可見下表。
排名結果不利文科大學
筆者之所以把上海交大於2003年及2004年評價全球大學的指標詳細列出，主要原因是指標的特質直接影響到大學的排名結果。從表內列出的各評價指標，我們可以清楚看出，此項全球大學的排名有下列幾個重要的特質或缺點：
第一，有關研究機構所採用的評價指標系統嚴重向理工科或綜合性大學傾斜，例如2003年的指標中，院校的諾貝爾獎得獎人的權重在排台評價中佔20%。所列出的四項諾貝爾獎得獎者中，有三項屬於理工科或醫科（即物理、化學與醫學），只有一門經濟學屬於社會科學的範疇。此外，教員在《自然》（「Nature」）及《科學》（「Science」）兩份科學性質的著名期刊（即N&S）發表的論文量，在排名評價中亦佔相當大的比重（20%），對人文社會科學及商學為主的院校在排名上極為不利（對無理工或醫科的大學，有關指標的得分可能為零）。上海交大於2004年公佈的世界大學排名中對N&S此項指標作了如下說明：「集中發展人文社會科學的院校如倫敦經濟學院（LSE），N&S指標不被考慮，而N&S的權重則轉移到其他指標。」但如何轉移則未見說明。如果我們細查所公佈的全球500所大學在各項指標的得分，只有倫敦經濟學院一所院校在N&S指標中沒有評分。事實上，在受調查的全球500所大學中，肯定不只倫敦經濟學院一校屬於以人文社會科學為重點發展的高等院校。如果我們把諾貝爾獎及N&S兩項指標的權重加在一起，它佔了總權重的4成，比率很高。
第二，在2004年的調查結果中，諾貝爾獎的指標權重再加大。排名榜增多了一項以院校畢業的校友獲得諾貝爾獎及菲爾滋獎（Fields Medals）的人數作指標（此新增指標的權重為10%）。菲爾滋獎屬於數學界的最高獎項，此獎被公認為數學界的諾貝爾獎。因此，整個排名指標體系進一步向理工醫科綜合性院校傾斜，在「校友」、「獲獎」及「N&S」三項指標共佔權重50%。
第三，在N&S論文量外，另有兩項國際論文量的指標，即《科學論文引文索引》（Science Citation Index-expanded，簡稱SCI）和《社會科學論文引文索引》（Social Science Citation Index，簡稱SSCI）。SCI與SSCI是美國一家名為Thomson ISI的商業資訊機構編制的資料庫，以全球用英文出版的科學及社會科學期刊中選擇千多種期刊作基準，然後收錄其刊出的論文引文索引作資料庫，有關數據可在互聯網上查閱。
這兩個論文資料庫極有參考價值，但卻有下列三個問題：一、引文索引只限於英文期刊，至於中文期刊，不論其質量如何高均不包含在內。例如，大陸出版的若干中國文史哲或考古期刊，即使質量很高亦不錄在資料庫內。二、引文索引只考慮量方面，忽略期刊的質素。學術界人士均了解，一篇刊在國際一級學術期刊的論文，質量及影響力遠在二級或三級期刊之上，例如，排在前3名的某個學術期刊，不能與排名第20的期刊等量齊觀（這裡並不排除某些二級學術期刊亦有價值很高的論文）。三、SCI與SSCI往往只收錄已連續出版五年的期刊論文。事實上，近兩三年出版的新學術期刊，也有質量很高的，但卻暫不納入SCI與SSCI資料庫內。如果我們把SCI與諾貝爾獎及N&S同時考慮，整個排名向綜合性理工科型大學的傾斜度更高，這幾項指標共佔整個排名權重的六成以上。
第四，上海交大採用的各項指標，有80%（2003年數據）或90%（2004年數據）的權重是以總量計算，然後以所有各項的指標表現數據除以全日制教員總人數，最後得出「教員人均表現」數據（後者只佔總權重的20%或10%）。較為科學的方法是，所有指標數據應以人均計算，不是總量。只考慮總量而不考慮個別院校的規模大小，所得出的大學排名結果，必然受到扭曲。上海交大的2003年全球大學排名調查，只有美國與中國內地的大學有「教員人均表現」指標的人均值，其餘大學均付闕如。2004年的調查則增多意大利、荷蘭、瑞典及比利時等國大學的指標人均值，各大學的排名結果不可避免會受到一定程度的扭曲。在公佈2003與2004年的調查結果時，負責機構呼籲院校或讀者提供各院校的教員數目資料，這是一種甚為奇怪的做法。
嚴格來說，上海交大的「全球大學排名」是以少數學術性指標而作出的「大學學術性排名」，其他指標如各大學的學生質素並未考慮在內。此外，學術指標亦向擁有較完整的理工科的綜合性大學傾斜，排名結果明顯不利於以人文社會科學為主的大學。
按照上海交大所訂的評價指標體系，2004年全球排名前十所的大學依次為：一、哈佛大學，二、史丹佛大學，三、劍橋大學，四、柏克萊加州大學，五、麻省理工學院，六、加州理工學院，七、普林斯頓大學，八、牛津大學，九、哥倫比亞大學及十、芝加哥大學。耶魯大學則排第11名（2003年則排第8名）。10所排名前列的大學有8所是美國的大學，兩所屬於英國大學（劍橋與牛津）。而緊貼前10名的全球30所大學中，有22所是美國大學。由此可知，以國家的整體學術水平而言，美國的大學在當今世界上仍執牛耳地位。
中國名牌大學排名落後
中國的大學在上海交大所作的「全球大學排名」排序又如何？
北京大學在2004年的調查中，排名在全球的202至301名次之間（2003年的排名為251至300名次之間），清華大學的排名亦為202至301名次之間（2003年的排名為201至250名次之間）。根據上述的調查結果，中國的兩所名牌大學，如與世界一流大學的學術水平相比，仍有一個頗大的差距。
香港的兩所綜合性大學（香港大學與中文大學）與三所以理工科為主的大學（科技大學、城市大學與理工大學）均排名在全球500名大學之內。2004年公佈的調查，中大、科大與港大的排序為202至301名次之間，城大與理大則排為302至403名次之間。台灣的多所大學，只有台灣大學排在中大、港大與科大之前。但必須指出，台大的教員人數，比中大或港大這兩所香港的綜合性大學要大得多。根據筆者查悉的資料，台大於2002年的全職教員（不含助教）人數為1,790人，同年的中大全職教員為838人，科大475人，港大則為890人（上述三校均不含助教與導師人數），台大的教員人數是中大的2.2倍，科大的3.8倍，港大的2.0倍。如評價指標以人均值計算，上述的排名結果估計會不相同。
因此，在我們解讀上海交大的全球及亞太區大學排名時，必須留意這一點。（二之二）
註：本文觀點屬於作者，與其服務機構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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