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20] 妙筆可言：蘇轍與「仁宗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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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仁宗像

裴毅然

　蘇東坡名氣大，民間流傳著不少有關他的憨直故事。其實，要說衝撞犯上的「事蹟」，其弟蘇轍才更上檔次。拈出細品，其間滋味多多。

敢諫君王「私家事」

　宋仁宗嘉佑二年（一○五七年），十八歲的蘇轍及第明經科。嘉佑六年（一六○一年）再應制科（一種錄取率極低的臨時特設科目）殿試，蘇轍報的是「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顧名思義，該科考的便是如何體現這「賢良方正」與「直言極諫」。

　二十二歲的蘇轍憑著一股方剛血氣，在策論中指責仁宗皇帝耽於淫樂奢侈腐化，從而造成民生窮困國弱財蹙。「竊謂陛下自近歲以來，宮中貴姬至千數，歌舞飲酒，歡樂失節；坐朝不聞咨謨，便殿無所顧問　」還指責仁宗皇帝，不要以為關起門來就是私事，好不好色與別人無關，要知道美色這種東西一陷進去就難以脫身了，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他教仁宗一個辦法，就是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好好想想祖宗和百姓，然後就能拒絕美色的誘惑了。

　他還說到了仁宗的賦稅問題，老百姓都已經衣不蔽體了，還要供應皇宮的所需。所以他建議仁宗每天都多節儉一點點，那麼百姓的日子就能每天過得舒服一點點了。

不以直言棄材

　當時，小小蘇轍還沒有官職，不過一個及第的進士而已，居然敢在試卷中撿出皇帝宮禁之內的私生活嚴加批判，實在膽大包天。據歷史記載，試卷上交後，幾位考官之間發生了爭執。司馬光主張列三等（事實上的最高等，因為從未有人獲得一二等），蔡襄承認「吾愧之而不敢怨」。范鎮、胡宿則認為蘇轍太無禮，主張黜落。蘇轍爽過一頭後，自己也認為必然沒好結果。沒想到仁宗皇帝卻說：「以直言召人，而又直言棄之，天下其謂我何！」把蘇轍列入了四等，授商州（今陝西南部商州）推官。

　蘇轍的幸運，說明北宋時期知識分子政策還相當寬鬆。同時也反映出唐宋時期制科「直言極諫」還不算欺世盜名的幌子。但，若就中國歷代專制統治者私生活的奢淫程度，宋仁宗還排不上號，而蘇轍從這方面展開「直言極諫」，本身恐怕也有「訕君賣直」以達一鳴驚人之意。

「為子孫得兩宰相」

　宋仁宗錄取蘇家兩兄弟後，回宮後對皇后說：「吾為子孫得兩宰相！」可見，宋仁宗納用蘇轍並不是要博得器大容人的虛名，而在於真求人才。後來，宋哲宗元祐年間，蘇轍果然身居相位（尚書右丞　門下侍郎）。而且，值得強調的是：在宋仁宗當政的四十年間，也是中國歷史上人才湧現最多的時代之一。司馬光、蘇氏兄弟、韓琦、富弼、黃庭堅等絕大多數名士都對仁宗由衷讚美。直到南宋，「仁宗時代」仍然是陸游、朱熹等士大夫們所追緬嚮往的時代。

　放到今天，宋仁宗這樣的領袖依然算得上寬懷大量，夠得上那個「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