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01] 潘耀明讀書不能有學究氣放大圖片
潘耀明。(戴萍攝)
戴 萍
那《牛虻》中的一句話:「人生好像點燃的蠟燭,即使傾倒了,火苗依然向上。」就一直鼓勵著他,他不過是暫時收藏著一顆被文學滋養得不甘平凡的心。在「文革」年代,他並沒有丟棄對19世紀俄國文學的痴迷。
「隆冬,去了一趟北方,置身在『地球凍死一樣』(莫泊桑)、『太陽也好像是個窮人』(雨果)的酷寒與冰冷的世界。」
這一句子,見於潘耀明主持的雜誌的卷首語。
總編輯潘耀明的記憶是與文人名句相依存的,「人家都說我記憶好。」他月面腆地說:它好像中藥舖抽屜一格一格將讀過的書摘錄在裡面。又聯想自己曾經果真在家中製作出一種中藥舖式抽屜,不同作家作品資料,分門別類。當時,他在純文學雜誌《海洋文藝》當編輯,研讀文學是他的工作。
與閱讀打成一片
那是70年代末期,隨中國內地改革開放而振奮的文學空氣,湮染了香港,《海洋文藝》編輯工作令他一飽文學癮。之後在三聯出版社任職,籌劃出版歷代詩人選、歷代散文選、香港文叢、西方文庫、海外文叢等等,古今中外文學世界盡在運籌帷幄中。
實際上,一直以來,他的工作都是與閱讀打成一片的,而這正是他的興趣所在。「小時侯我唯一的興趣就是文學。」他說:沒上中學就讀完巴金、戴望舒、何其芳、卞之琳等等著作,讀錢鍾書是中學時代的事。還有武俠,他時而在課桌下偷看著,那年月武俠小說被認為「不入流」,鬧到老師要處分他。
他一板一眼地敘述:上中學時香港興起「文社潮」,他曾和同學搞了一個「豪志」文學社,但「文革」到來,愛好文學變成「反動」,他找工作連帶遭殃,便只能去《正午報》當「跑狗」版校對。
痴迷俄國文學
那《牛虻》中的一句話:「人生好像點燃的蠟燭,即使傾倒了,火苗依然向上。」就一直鼓勵著他,他不過是暫時收藏著一顆被文學滋養得不甘平凡的心。在「文革」年代,他並沒有丟棄對19世紀俄國文學的痴迷。曾經某愛國中學激進學生將俄國文學作品堆在一處空地上焚燒,他就悄悄搶了幾本回家。屠格涅夫《獵人日記》的詩意,就一直在心中化解不開,還有托爾斯泰的博大,契訶夫對小人物的關懷,果戈理的社會批判性譏諷。當然,積極向上的俄國革命現實主義小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也留下了烙印。
那閱讀打造一個人,顯然是包含著敏感這一特質的。「我是一個敏感的人,一般人不知道而已。」潘耀明說:「敏感,當然與愛好文學有關。」連帶還有內向,是他對自己的品評:
「從前我連女孩子都不敢正面看一眼,只顧埋頭看書。」他說。
如今,內向改善了不少,敏感就一如既往而且在市場領域發揮效用。90年代伊始,潘耀明投身出版雜誌行業,老闆恰好是他小時候痴迷的武俠小說作家金庸,他請他擔任的職位,除「總編輯」之外又加「總經理」,不同於前任。他悟出意思來了:「文化,也要打入市場的。」
當時,正值時勢又一次翻轉,人們普遍對文學失去了興趣,只顧追隨經濟快車而去。如何在市場與文化之間找到一個契合點?潘耀明掂量著手中前任留下的人文學術雜誌,選擇了一個名稱為它定位:泛文化雜誌。泛文化,就是任何事物都可以進入文化層面看待。原來的學術味不變,就又加插地理風光,轉載外國科技小品,連醫藥保健與酒茶文化之類也顧及得到,無論甚麼現實題材,都可以在文化中熔煉著。小說散文依然存在,就兼帶不同社會事件或歷史風貌,被設置在「寫實文學」欄目裡。「文化雜誌,不能孤芳自賞。」潘耀明說。該雜誌在他手下果然銷量躍增。
過程中讀書面越發博雜,天文地理,無所不包,是潘耀明的得益。「讀書不能有學究氣。」他說:「名學者唐德剛、李歐梵他們讀書範圍都很寬,不論三教九流。」
曾經在美國攻讀出版管理和雜誌學碩士課程,有一套中文書,與他異鄉為伴,是柏楊從台灣寄給他的《資治通鑑》。「從那以後我就看透了政治,政治是此一時彼一時,最髒。你看沈從文,遠離政治,成就了一個偉大作家,曹雪芹也不在政權中心。」
閱讀名人回憶錄
即使看化政治,那政治背景點染在文學作品中卻是大有市場的。也分管明報出版社的潘耀明,當前一陣子自由行開放,又發動起敏感的觸角,組織一套《中國問題叢書》,都是中國名人的回憶錄,十分暢銷,當章詒和《往事並不如煙》大熱,他緊跟著便推出《往事不能如煙》系列。與此同時,自己也閱讀了不少回憶錄,如內地作家史鐵生,最近還有陳獨秀,一邊讀一邊在真實的歷史社會風雲中浸染著,看待事物眼光更為客觀立體。
而內地作家遲子建的一本小說《逝川》,就一直糾纏著他的心。
講述一女孩子,全村最漂亮能幹,卻沒人敢於對她產生非份之想,包括暗戀她的男人,結果,一朵鮮花枯萎了。是嚴肅文學。
女孩子的孤芳自賞,換來的是此等結局,潘耀明有一種驚憾感。女孩子不同於文化,文化的孤芳自賞,還可以在一種濃妝淡抹的裝扮下前進,與市場擁抱結合,締結新的生命。
後記
潘耀明拿一屋子書籍不知如何是好。
肯定是又愛又恨。要不是它們,他不會虧了800萬元。
話說那年香港樓價攀升,他在杏花h的住所達到1400多萬房價,打算出售,便在大埔買了一幢800萬元別墅,但要等待新屋入伙,需時兩年,就仍在杏花h住所待著,兩年後才轉手,而這時它已跌至600多萬元。「如果不是這些書,我可以早點將杏花h的房子賣掉搬去酒店住嘛。」他說。
書,要打包裝箱,是很累的。
如今,書又將大埔別墅堆得有點擁擠了,又思忖著要在深圳買一個房子,專門用來對付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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