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2-16] 因西九龍而起藝術與財團忽然靠近 放大圖片
黃 靜
西九龍文娛藝術區投標以來掀起的焦點討論，離不開利益拉鋸戰：傳媒應某競投發展商遊歐洲各國文化聖地、前房署高官效力其中一個競投者、地產商各自夥拍的博物館集團之間的「恩怨情仇」……拉鋸戰的誕生，在於視西九地皮為「肥肉」。然後，有人擔憂、有人看不過眼各方眈眈的虎視，利益爭奪以外，文化藝術的位置在西九哪一方？
畢加索與香港無緣
這個憂慮，並不是排拒財團與藝術契合的可能。香港大學副校長李焯芬在本報上月主辦的「西九文化論壇」上，以佛羅倫斯麥迪奇家族孕育文藝復興這段歷史已有力證明，財團與藝術開花結果，早早萌於公元14世紀。
為何仍懼怕「西九」只會「建樓」？人們或許不相信，近日每天興致勃勃宣揚文化，同時堅持地積比率超標的發展商，會好好運用無上的發展土地權來開墾文化土壤。
最近，著名法籍西班牙藝術家畢加索，其8個系列共265版畫與水彩畫真跡，在中法文化年，被借往亞洲巡迴展出達一年；由本月起，走訪上海、北京、濟南、深圳、澳門、台灣；唯獨是香港，缺席這場盛事。
本來，深圳也不在巡迴之列。北京一家廣告公司知悉此事，詢問內地文化部中國對外藝術展覽中心(下稱「中心」)在深圳舉辦的可能，並牽頭將推售物業「紅樹西岸」文化品位的百仕達地產和「中心」的合作，結果，畢加索將在紅樹西岸出現，在其「上善生活館」展出。這次爭取得來的光芒，照亮以「文化立市」為本位的深圳。
港發展商毫無動靜
本報詢問參與競投西九的本地發展商，分別為長實、信和、恆基地產，可曾主動聯絡「中心」或與政府等有關方面要求安排在港展出？暫只獲得新鴻基地產的回應。其代表鄺慧茵表示不予置評，若他們有任何展覽舉辦將向外公佈。
一落成即被譽為藝術品的紅樹西岸，被指「顛覆深圳傳統地產的觀念」。這次畢加索巡迴展，紅樹西岸為樓盤的潛在客戶創造的，不僅是物質層面的價值和利益，還有精神層面的追求。即是說，百仕達集團吸納了藝術為營運其生意的重要元素。
這次畢加索展覽，西九競投發展商皆毫無動作，不知能否作為測試他們的藝術敏感度的指標？競投建設西九文娛藝術區，會否是一次「忽然藝術」的動作？沒有與藝術結合的「往績」可鑑，又能否期望未來豐盛的藝術景象？
《巡遊》一閃而過
追溯競投者們的「往績」，記憶中只有本年10月畢加索巨型畫作《巡遊》矚目一閃，新鴻基、恆基地產旗下的國際金融中心闢出平台。三個競投單位，均夥拍世界首屈一指的博物館集團與建築師，他們都被邀參與創意文化講座、研討會，創作藝術的氣氛鬧哄哄。這一連串對藝術前所未有的關注，都是西九龍發展牽引出來的。
想起投標落選的太古地產，無緣趁熱鬧，參與文化本錢「大晒冷」。但是，本地地產商之中，反而是太古，擁有「支持、推動本地文化藝術」的突出招牌，而且，已「招搖」30多年。
除了贊助藝文活動 (過去10年共1,321項目)，每一幢太古新建的大廈、寫字樓、住宅，內與外，都佈滿前衛裝置藝術或典型藝術品，如坐落港島東的太古坊——發展項目包括醞釀藝術與創意氣息，這已是太古地產的固定政策。
「地產商是生活品味帶動者」
「作為參與城市規劃的地產商，視覺藝術觸覺尤為重要。」太古地產董事及總經理詩柏（Stephen Spurr）如是說。因為，地產商不論建樓房，還是建整個藝術區，參與規劃城市、設計空間，影響著人們活動的習性、社區的生態。為投得西九龍發展權，各個發展商已找來外援，速速惡補建博物館、建劇場的「秘訣」和觸角……。
地產商在西九龍文娛區築起的，不獨是媲美龐比度或羅浮宮的天幕。築起的，是人和藝術品的橋，是地道的社區藝術文化、是對人文的關懷——這些都是築起的，不是搬來的。大眾關心的，就是哪個競投者，有能耐築起，而不是「空運」屬於香港的文化藝術。
本地不少商業機構，甚或不少地產商，大力出錢贊助藝術節節目、借出場地。這些，雖是好事，角色卻是被動的、外在的。發展西九文娛區，遠不是出錢這麼簡單抽離。「地產商是生活品味帶動者」，詩柏如是說。
只有相信創意的力量，相信創意之源來自文化藝術，並將之植根在營運、發展地產項目的理念之中的投標者，才能在建下美麗的外殼後，管理和營運出一個精彩的西九龍區——這點，正是文化能否在西九這地標延續、綻放的關鍵。
阮兆輝：先向官員推廣文化
洪 磬
現今政府將文化推廣當作節目和項目，對於政府這種做法，粵劇界有所爭議。阮兆輝同意商業與文化可以掛漖，兩者無須有絕對的界限。
此外，歷史可證，戲曲的成功實有賴戲曲科班學校的建立，培養出不少傑出的粵劇名伶，「它們都是賺錢的！」阮兆輝激動地向記者說，商業與文化早已同步進行，更相得益彰。
文化口味 耐人尋味
阮先生認同佛羅倫斯的成功例子，進而指出意大利重視本土和鄰近的藝術家，反觀香港對時空距離越遠的藝術家則越重視。
阮先生指出，欲促進香港文化藝術，必須改進以上現象。政府高層官員應加深對藝術文化的認識和修養，文化促進不僅僅是一種項目和節目，文化是需要深入認識和了解的。
一個簡單的例子，表演場地的座位數量也輕易反映了文化決策者缺乏文化知識。
「文化中心，1700個座位，有500個屬高座座位，卻是長期不開放的。」一般而言，粵劇表演場地標準座位為1000至1200個。至於小型表演場地，以藝術中心的兩個劇院為例，則分別有76與439個座位。「所以，計劃興建兩個分別為2000座與800座的劇院，高不成，低不就，並不實際。」
為此，粵劇界有向政府反映意見，但他們並沒有理會。
「由於香港政府官員對文化認識不足，出現康樂與文化事務署、文娛藝術中心這兩個『康樂先於文化』、『文娛先於藝術』的名稱，全世界沒有一個地區像香港這樣，將康樂排在文化之前。」
混淆歷史 黑色笑話
官員不單對文化政策的主題認識不足，連尊重歷史的想法也欠奉。「在香港，如利舞台這般別具歷史文化價值的建築物卻被清拆。到今日，竟又要我們自行保留油麻地戲院，此舉確實令粵劇界感到痛心。」
如今回歸前每年的國慶活動的新光戲院也將難逃被賣掉的厄運。05年，連新光戲院也結業了。
阮兆輝指出，粵劇界不介意配合地產發展，只要實際能達到推廣文化藝術即可。但他建議在發展文化之前，有必要向政府官員推廣歷史文化，好讓他們更深入地了解和認識中國文化藝術。否則不能有效地推廣文化藝術事業的發展。
以他自己的本行粵劇為例，這薪火相傳的藝術行業也亮起了紅燈，一方面申請成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歷史文化遺產，一方面在博物館上束之高閣，慢慢消亡，真正成為「遺產」，實在諷刺又可悲。
西九龍應是文化社區
洪 磬
財團發展、單一招標、世界知名建築建師負責設計……
宏大的構想很吸引，但卻很容易忽略了其基礎，也就是構成「香港文化」的、將來西九龍的用家，各位小市民的聲音。只見大都會，不見小市民，隨時砌出一座空城。因此，建設西九龍文化區，不應只重視怎樣「建設」，而更應思考甚麼是「香港文化」－且聽文化界怎樣說。
「西九龍的面積足有兩個尖沙咀那麼大，毫無疑問是一個社區，不是地標來的。」著名文化評論人、前衛劇場「進念二十面體」導演胡恩威說，「就算要建地標，也可以是分散式，不一定要一個大天幕就是地標。」香港文化的多元、混雜、不斷滋長、生生不息，在單一的大天幕籠罩下，不可能繼續發生。
街道文化 香港獨有
「香港的文化是一種街道文化嘛，透過街道凝聚了一種社區氣氛。」他指出，這種氣氛正是令香港獨特的地方。
「一個城市的人，就是透過城市形象來建立文化身份的，去到廟街，你不會誤會為另一個城市。」
唸建築出身的胡恩威也曾坐言起行，與夥伴參加西九龍設計比賽，並入選最後五強。
建設由生活開始
「我自己構思西九龍文娛區時，是由解決內部問題開始的。一個文化區裡的生活應是怎樣？」他的設計，構思以人為本，嘗試將香港特有的社區氣氛注入這個由零開始的大計劃。
「我們可以從四個角度去看：歷史文化、設計美學、營造可能、保養維修，這些都是計劃應該詳細深究的。否則到時巨型天幕整天都有機械人在清潔，就大失預算了。」
以他一貫強調的知性，他力求將香港大眾說不出的集體意願轉化成為決策，並付諸實行，務求延續本土文化的生命。
理想的文娛藝術中心
洪永起
春天舞台行政總裁高志森表示：「理想中的藝術中心，要做到百花齊放。包括各類型的藝術，不論高雅、前衛、小眾、通俗等，高水準的專業文藝都在裡面。」他認為，藝術無高低之分，不應分哪一類要有、哪一類不應有。
中英劇團總經理丁羽表示，高質素的文娛藝術區，應具備高水準場地，可作表演、展覽之用。同時提供地方讓具有本地特色的藝團作辦公室，讓他們可互相交流；如有外地藝術團體來港，也容易作出交流。同時，也應有其他供普通用途的場地，如作練習、上課之用，讓藝術工作者作更廣泛用途。
水墨會副主席龐俊怡心目中高質素的文娛藝術區，在硬件方面，一定是世界知名建築物，成為一個地標，讓人一見到就知道是香港出名的建築物。軟件方面，則在配合香港和中國文化的同時，可以吸引到外國最出名的團體來表演，成為香港、中國及海外的文化交匯點。
香港國際電影節協會總監戚家基指出，高質素的文娛藝術區，首先要有國際享譽的展覽或表演，其次是能夠培養本地的藝團、藝術家，提供空間讓他們發展。這包括一些本身已有很高水平的藝術家，在海外已屢有展覽或表演，但在香港就不被關注；另外便是一些剛起步的藝團及藝術家，可透過與外國的合作，或本地市民的互動而提高他們的創造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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