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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暮色，如蒸如薰
李大苗
少兒時節，就對香山很熟悉了。熟悉，其實不過是老路遊來老路歸去。每每都是到臥佛寺、碧雲寺、眼鏡湖還有玉華山莊，然後再爬上鬼見愁的程式。那個時候，香山的遊人遠少過今天，重複也就來得並不枯燥。「今天」這個詞很散漫，其實二十多年前開始，香山就已經過於繁華了。
臥佛寺格調非常
比起香山，其實臥佛寺更有意外的心調。到這裡的人，並非專意拜佛，賞綠也是一種逍遙的時尚。很早很早以前，植物園就在幽靜的道路兩側蔭起幻覺般的景致。
沿著寺院的左側，蹬開瓦礫和蔓草，隨著步履的閒散，就悄悄踱入幽靜的曲谷。它有一個晶瑩的名字，櫻桃溝。
回轉的峰石障住視野，密實的山澗灌木中，景物愈看愈近，周邊也愈見愈綠，然後溪水也就嘩嘩地響起來。偶或閃出一架石橋或木橋，小小地引起一下注意，再然後呢？幾株竹子鬱鬱地擋在前面，撥撩開來，卻見得更叢密的竹子湧立在近處。在北國，在北國的秋天，躲著一坳南嶺的情趣。
遊人太多情致少
又一次來到臥佛寺，著意想到櫻桃溝流連在少時的景色。從高牆轉彎過來，卻見得一堵柵欄掛著禁牌，告誡遊人止步。懨懨無趣，黯然與同行們回步。
進到臥佛寺。那裡的香火比早年繚繞很多，僧佛們也比早年多。故日的幽靜與敗落不再，經聲在繞樑共鳴後降下嗡嗡的混響，遊人眾雜，越發似於五台，也越發似於南普陀或者其他什麼名勝之地。
……
香山的鬼見愁並不高，站上一望，卻可將偌大的北京攬下。玉泉山的玲瓏玉塔、昆明湖碧波和排雲殿瓊脊，秋日時節，天高氣爽，還可以綽約地看到北海的白塔，也偶或可以看見飛機在南苑機場起起落落。
成也寂靜 敗也索然
那個時候，公共汽車收班很早，晚間的路上行人也更稀少，所以沒得香山暮色的記憶。再遊香山，故意適晚而去，從香山飯店的側門行入，避開正門的人群攢踵。
沿著行車坡道走上幾分鐘，不遠就是到雙清別墅。刻意修葺的氛圍，感覺不出舒意。本是鬱鬱𧩓𧩓的山林，兀地開出曠然的氣勢，除了肅然，只剩下空曠的索然。乏味中，我踱步離去。
嘈雜聲一步一遠，漸漸稀薄在靜謐周邊。潮潤的山土踩下去無聲無息，小徑被樹枝密草蔓得似隱似現，真把握不住究竟隨步而遇還是隨遇而步。
偶或幾聲吱吱喳喳，喚回我飄散的遲疑，似見到紅的綠的飛鳥，銜著歌兒掠過，仿佛聽到隱隱響著哆哆啄木聲，覺得陡地一個響動由近倏遠，好似又興興捕來小松鼠驚慌的淘氣。駐步細細聆聽，收攏來的卻還是今天，可暮色卻悄然移近。
燈火初上獨歸去
斷磚碎瓦是一種敘說，等待在苔綠漉漉的身底，方方整整的台基隱或幾個柱座，索引覆蓋下的遺棄。倚在殘垣之間，或坐在斷壁之上，這撂荒的痕𤂌，風，淡淡而來，如是拂動往日灰磚黑瓦上的炊煙，滿目的秋靄也掛上了絲縷迷茫。
其實，看不見漫山的紅葉。置身於香山，摘下幾楨殷紅來珍重時光的脆落，誰會在意遍野的染色是揮動的別離。
坐在微風裡，淡下心緒，便可猜住一片葉子在墜落，緩緩地凝滯著動感，如慢鏡頭中虛化模糊的視點。知道，暮色又悄悄收緊了光圈。
周邊隱作約約的輪廓，先是山，然後是不遠處的樹木，可小徑卻留下泛白的依稀，為歸程引行。
遠方的燈亮了，一點一點地，接後一片一片地，在遠方蒼穹霧一般蒸騰，都市向天空映射自己的不夜的眩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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