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2-22] 妙筆可言：尋找飛天 放大圖片
王 蓓
久作江南居，有幸去大西北一開眼界，心下兀自激動不已，還沒成行，逢人便大肆炫耀，贏來禮節性的豔羨無數。想想也是，老是在自家門口瞎轉悠，總見得小氣。這下可好，藍天白雲、成群牛羊都等著咱去飽看。
遇見西寧最後一隻蚊子
未近西寧，飛機下降，舷窗外狂風化千年之功把漫漫黃土鏤刻得溝溝坎坎，棱角分明，塊壘畢現，遒勁而蒼涼。水，沒有；樹，沒有；人，沒有。將近西寧，溝壑間墨𤂌加深，那深黑色的，恐怕是樹了，這兒依稀有了幾團炊煙。像山路，又像是河床的地方，仍然不見水的痕𤂌。這，就是我心向往之的所謂「大風景」。
到了西寧，才知道西寧人自豪著呢。「來避暑吧。」長著絡腮鬍子的外來移民老胡，當初從安徽師大畢業，攜七位同窗，結拜後同赴西寧闖天下，真是血氣奔湧。別以為那是上山下鄉的年代，那是一九八五年，據說是受了導師的影響。「我們這兒有山有水，夏天水果品種多，甜得很吶——就是沒一樣東西，知道嗎？我們這兒沒蚊子。」當晚，我被蚊子折騰醒了，怪自己，錯把別人的豪言當作白描了，但願我結識的是西寧最後一隻蚊子。
青海湖空曠悠遠
第二天一早，赴青海湖之約。一路上伸長了脖頸貪看窗外風景。車過拉脊山，我們已看夠了大片的草原、成群的犛牛和綿羊，興奮勁一過，海拔三千八百多米的高原反應姍姍而來，有人面露苦色了。在日月山，得暇一親大草原的芳澤。油菜花正自開得爛漫，遍野黃金恰與天邊的金光遙遙相對，天壤之間，縷縷行行的牛羊或飲或嚼或沐日光浴，目光溫柔安逸，氣定神閑。
到青海湖，遊鷺鷥島。八月底，候鳥大多離島南飛，只有鷺鷥留守，墨羽銀腹，形同企鵝。下午二時，可能正是群鳥午休時分，只見牠們靜若處子，偶有孤鳥單飛，盤旋複盤旋，一俟落定，即如入定。湖色湛藍，茫茫無邊，映著天光，刺人眼目。天空清虛無塵，碧空中金陽年輕得像在五千年之前，這是年輕，還是古老？黃帝與我目睹的是同一輪豔陽，我是古人，還是今人？面對自然，真想展臂仰面，引吭長嘯。
菩薩垂目 眾生喧囂
去敦煌的路上，心裡默想著風景片中關於敦煌的描述，再溫習一遍飛天的形象。想像中綿延的山體、如織的洞窟應該蒼涼冷傲深沉孤俊神秘，傳說中鳴沙山下那一彎永不乾涸的月牙泉嫻雅滑淨。客車駛近莫高窟，竟已是車隊如蟻。下得車來，未及跟青海湖夜間的寒氣作別，耳際似有烘烘的火響，太陽齜牙吐出火舌貼地舐來。洶湧的人流如條條響尾蛇繞山覓洞而去，頭鑽進了洞裡，身體和尾巴還在洞外掙扎。大家在寄存處寄了相機，借了手電，急煎煎變作一片蛇鱗避進洞裡。可能是為了保護彩塑和壁畫，石窟裡未設照明設備，昏暗中，幾十枝微弱的手電光胡亂地劃來劃去，一時間，飛天旋舞、千獸奔騰、群鳥展翅、彩幡飄捲、滿壁風動，只有菩薩垂目俯視眾生。
月牙泉名存實亡
到鳴沙山，已是日落時分，這裡的太陽九點多鐘方才戀戀而去。雖說依然是人頭攢動，但是斜輝將鳴沙山映照得十分美麗，金燦燦的陽面與灰褐色的陰面調配得勻停和諧，線條柔和如錦緞。為了趕在落日前看一眼月牙泉，我們撇下饒舌的導遊，忍著轆轆饑腸，一步一陷，追尋而去。看，那一汪泉水！逞才的造物主偏要選中這風塵漫捲的沙地揮筆點睛，手起筆落處，秋波一轉，明如鏡，清如月，碧如天，纖塵不染，對比自己的塵滿面、鬢如霜，如何不感歎造化的神功呢？事後，我很不情願地聽到了煞風景的真相：月牙泉原先水深十一米，現僅剩一米，而且全賴人工灌溉方能維持。
這次旅行，除了行程中的雅丹地貌讓我感受到觸目驚心的蒼涼，其他景點均人氣過旺，可惜我不是閒人，如果將行程延期一月，我寧可忍受沙塵的洗禮，也要領略西出陽關的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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