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5-23] 書號引伸腐敗 內地出版實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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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讀者市場龐大，所以怎樣編書也有人看？ （新華社）

文：麥　琛

　出版是一門生意，在內地尤其如是。出版社走訪全國，攀山涉水，發掘深藏不露而實力非凡的作者，把名不經傳的佳作發揚光大，從而替出版社打造優質品牌，使全國各地的作者慕名而來，爭相把心血結晶投到出版社。出版社觀察社會潮流，留意讀者心態，出版迎合市場的書籍，再進而帶領潮流，宏揚文化，教化眾生……

　以上是一幅理想的圖畫，大概也只能在理想國裡出現。現實是，內地出版界以發展經濟為硬道理，三步當兩步走，誓要追回百年來失去的時光云云。於是乎，出版社可以用最直接簡單又不明顯違法的方式──賣書號，去謀取經濟利益。每年定額獲得的書號，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何不人棄我取，廢物利用？

　書號這回事，香港的讀者未必很熟悉。拿起任何一本不太隨便的書，翻到封底，不難找到一個條碼（bar-code），其上列有一個ISBN（International Standard Book Number，國際書號）數字。書店店員查書時拿著掃描器一掃，ISBN就自動讀入電腦。國際書號的作用，在於方便讀者查書，及書店點貨。事實上，香港出版絕大部分書籍為方便書店點貨，都附有ISBN，但不表示沒有ISBN就不能出版。

　然而，同為國際書號，放諸內地有另一層意義，也產生了更深遠的效果。

自由市場被扭曲

　中國的書號，是國家新聞出版總署分發給全國各家出版社的「牌照」，規定每本書要附一個書號，否則就是非法出版，可大可小。出版社每年都會按自己規模的大小、後台的強弱，以及政府的出版政策等，獲得一定數目的書號。由於書號有限，加上合法出書必須消耗書號，根據經濟學原則，書號就變成一種經濟資源，有價有市。

　在一般的出版市場裡，出版商為爭取讀者，必須要挑選有價值的題材，配以精美封面及排版，以迎合讀者口味；另一方面，為吸引著名及有實力的作者投稿，出版社也要透過嚴謹編輯手稿，建立商譽。出版社的利潤來自書籍的銷量，所以也要熱心推廣，把好書用最直接的方法帶到讀者眼前。

　不過，書號這個資源，使出版社謀利的方向出現偏差。

賣書號無本生利

　以上提及出版社爭讀者爭市場的工作，通通需要投資，也就涉及風險。書號是沒有成本但有經濟價值的資源，好好利用就能無險穩賺，任何一個商人都不會拒絕這樣的生意。

　現時內地一個書號大約值二萬元──這對小出版社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於是乎，一些出版社索性不再出書，省回一大筆編輯及市場推廣費，改以賣書號為生。有志出版的作家，如果未能吸引大出版社青睞，可以找小出版社，付出費用，配給一個書號。由於書號本身已是成本，所以作家出書的成本就無故高了一截。

　出版社由於手執有價書號，即使不怎麼努力也不愁沒作家找上門。編輯水平以至整體出版水準也自然下降。這其實是依循簡單經濟學理論：盈利誘使努力工作，如果工作和盈利拉不上關係，也就不用工作。

偽冒應運而生

　有作家看準這個機會，想出了一門生意方式：編書賺錢。這原本沒甚麼不妥，但遇著只賣書號，不願認真工作的出版社，問題就產生了。

　編書維生的稱為「圖書策劃人」，曾有業者說過：「只要識字就能當編輯！」比如說，一個完全不懂醫學的人，扒資料堆堆砌砌，一個月就編成一本「醫學鉅著」。

　肯自己落力編可能已算厚道，在假米假豉油假文憑橫掃全國的今天，假書偽書仿抄書也不算新奇，而且也不至於假奶粉那程度的傷天害理。為避免法律責任，抄書者也有個行規：每300字要修改一下，即使只改一字也成。有時為了趕出版急賺錢，可以把「修改」集中在一起──內容依書直抄，但目錄、欄題等則加以修飾。

　當然，作者名是不改不可的。內地崇洋，外國甚麼都好，於是就有抄書加個洋偽名的「譯作」。再大膽一點的，甚至可「借用」名作家的名字，風險是大些，但銷路也好些；風險平衡利潤，算落有賺。

　書號制度使出版社返回「大鑊飯」時代，劣質出版社避免受市場淘汰，亦提供機會予無良作者出版。「劣幣驅逐良幣」，有志出版的新晉作家，因書號的高價（二萬元即使對香港的自資出版作家也不算小數目）而出書無門；專職抄寫的「圖書策劃人」，則成為出版水平低下的受惠者。制度一天不改，扭曲的現象預計將會持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