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5-23] 百家廊：動物之美，文字之美 放大圖片
從禽獸中見人之性情，穿行於形象和抽象之間。
——讀布封的《動物素描》
吳 茜
這是一個讀圖時代，我們已經習慣於在圖片和影視的畫面中認識世界，了解世界。比如動物，我們已經從中央電視台的名牌欄目《動物世界》和世界著名的 DISCOVERY 頻道領略過許多動物的精彩和悲歡，但是通過閱讀，確切地說通過文字來為自己復原一個精彩的動物世界，相信對很多人來說，還很陌生。法國作家布封的《動物素描》一書，就為我們認識動物增添了一個精緻的窗口，這個文字搭建的動物王國絲毫不遜色於影像世界裡的動物天地。
這是一部記敘各種動物情態、特徵、性格和秉性等的文學著作。作者布封，是法國十八世紀的著名作家，從小愛好自然科學，二十六歲即入法國科學院。一七三九年起他擔任皇家花園（植物園）和御書房總管，一七五三年被法蘭西學院接受為院士。他用畢生精力經營皇家花園，並用四十年時間寫成三十六卷巨冊的《自然史》。法國人以「與大自然同樣偉大的天才」這一稱謂來讚譽他。
形象語片用以畫像
在《動物素描》一書裡，布封用流暢優美的語言，細膩的筆法，栩栩如生地描寫了馬、驢、牛、羊、狗、貓、狼、刺𦬨、象、犀牛、駱駝、斑馬、河馬、禿鷲、蜂鳥、隼、鸛、啄木鳥、孔雀、燕子等動物的形態、習性、生理功能以至用途。
嚴格來講，這並不是一部介紹動物世界的嚴謹的科普著作，它的文學味要遠遠地濃於科學味，雖然它對動物的描摹和記敘一樣秉持了冷靜、理性的科學態度。布封始終堅持從人文視角來觀照和打量動物世界，陟罰臧否，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動物的好惡。他帶著親切的感情，用形象的語言替它們畫像。
在他筆下，小松鼠善良可愛，大象溫和憨厚，鴿子夫婦相親相愛。布封還往往把動物擬人化，賦予它們以某種人格，馬像英勇忠烈的戰士，狗是忠心耿耿的義僕，都受到布封的讚揚；啄木鳥像苦工一樣辛勤勞動，得到作者的同情；海狸和平共處、毫無爭鬥，引起他的嚮往；他把狼比喻為兇殘而又怯懦、「渾身一無是處」的暴君，他把天鵝描繪為和平的、開明的君主。
人類中心主義觀
從某種意義上說，科學需要冷靜和理性，而文學則需要熱情和感性，布封這部書裡嫻熟地遊走在理性和感性之間，這使得它的文字別具一格，引人入勝。比如在《夜鶯》一章，他開篇即說：「對於任何一個感情細膩的人來說，夜鶯這個名字都會使他想起春天某個美麗的夜晚，空氣清新，萬籟俱寂，可以說，整個大自然凝神靜思，心醉神迷地聆聽這個森林歌手的鳴囀。」這樣充滿熱情的關注和細膩流暢的文筆，使人更願意相信他是在為我們搭建一個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烏托邦」。類似這樣的描述，在這部書裡俯拾皆是。
當然受各種條件的限制，布封看待動物的觀點有著人類中心主義的強烈傾向，在他的理解裡，「馬的天性豪邁、熱烈、驍勇，驢的天性謙恭、耐心、安靜；驢能夠持久地、勇敢地忍受懲罰和打擊。」
「在所有四足動物中，豬似乎是最不開化的，形體的缺陷彷彿影響到它的天性：它的所有習慣都是粗俗的，所有口味都是骯髒的，所有感覺都可歸結為粗暴的貪食，見東西就吞噬，根本不分辨，甚至吃自己剛生下來的豬崽。」
「貓是一個不忠實的家僕，我們只是迫不得已才養它，為的是用它來對付另一個惹人討厭的、趕不走的害獸。」不能說布封講的一點沒道理，但是他有時過分把人類的好惡貼在了動物身上，現代博物學家雖然也不能完全避免這一點，但至少不會像布封那樣露骨或者說坦率。
結合想像的力量
瑕不掩瑜，這些局限並不妨礙我們感受它描摹動物的傳神筆法和精闢的警策。基於長期的細緻觀察和深入思考，布封對動物的刻畫深刻而透徹，時有精闢語句，比如他這樣記敘馬：「它所受的教育從喪失自由開始，以受到束縛而告終。」這樣同情驢的遭遇：「經過馴養之後，驢並沒有獲得什麼，而只是失去一切。」
應該說，與影像的直觀和絢麗相比，文字有著天然的不足：文字是一個符號系統，是抽象的，閱讀的過程需要調動知識儲備、展開聯想來進行配合，這使得閱讀遠沒有觀看畫面來得輕鬆；但是，和文字的內涵和韻味相比，影像又有著天然的不足：形象、直白的畫面永遠是一閃而過，匆匆太匆匆，心靈無法從中獲益更多的思想涵養和回味。這使人想起宋代詩人盧梅坡所說的「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在讀圖越來越成為閱讀主流的今天，如何賦予文字以新鮮的閱讀感受，摹寫出生動可感的形象，成了文字寫作的一種現實追求。在這方面，《動物素描》可以說提供了一個典範。
布封用精心打磨的文字擦亮了人們的期待，賦予了文字獨特的魅力和容光。難能可貴的是，這部書裡有很多精美的插圖，工筆素描，簡約形象，令動物姿態栩栩如生，這與優美的文字相映成趣、相得益彰，讀來別有趣味。穿行在形象和抽象、直白和想像之間，閱讀成了一次愉快的行旅，而動物的形象正鮮活在想像裡，比影像生動，比文字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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