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5-27] 亦有可聞：圖書攤與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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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克定

　我的童年是在長沙度過的。童年生活雖然豐富多彩，而最難忘懷、得益終身的事情要數擺圖書攤子。那時候家庭困難，家裡經營了一個小小的圖書攤子，星期天和下午放學後，我就到書攤子「值班」。

　書攤子其實就是兩個木箱子，像兩本很大的書，打開來一個摞一個，靠在一個支架上，各種小人書整齊地擺在「大書」的橫格子裡，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任人租看。「下班」了，把「大書」一合，上鎖，靠街邊一放，就可以走人，從不擔心丟失。

　所有的書（那時叫連環圖）都是非賣品，只供租閱，兩分錢一本，選好書就坐在準備好的長凳子上閱讀。而我之所以樂此不疲，願意去守書攤，就因為我可以一邊守攤子，一邊看書。要是賣吃的，自己是不能隨便吃得的，惟有書，是可以自己也看的。什麼《水滸傳》、《紅樓夢》、《嫦娥奔月》、《三國演義》、《彭公案》……就是從那時知道的。記得當時最喜歡看華三川畫的連環圖，他的人物立體感很強，明暗度全是由線條疏密來完成，看上去很有層次，造型也很美。此外梅華的也畫得不錯。

　這樣「博覽群書」，使我通過小人書認識一些文學家、美術家。

　我非常羨慕畫冊中的嫦娥，她吃了一種靈藥後，就身體上浮，飛到月球上去了。月球上似乎很冷清，除了桂花樹和玉兔，沒有其他東西。多少年後，我從書上知道，聞一多先生說最早傳說月宮中的玉兔並不是玉兔，也不是蟾蜍，而是菟，這個「菟」就是老虎，後來變成了兔子。但從晉以後，都認為是兔子，好些出土文物中都顯示是兔子，學者們爭論的大概是晉以前的事。我有一次到北京，在地攤上見過泥塑的兔兒爺，塗有色彩，兩耳豎直，栩栩如生。

　南方好像不如北方那樣熱情供奉兔兒爺，但兔兒爺的故事，還是家喻戶曉的，燈市上賣兔兒爺燈籠的也並不少見。

　因為家住在織機街，書攤就擺在黃金戲院對面，真是「書壇（攤）對戲院，『刀槍』對鑼鼓」，有錢的看戲，沒錢的就上書攤來租三國看。記得有個京劇團來演出，一演就是一個月。一位很漂亮的女演員常到我書攤上租書看，一租就是一大摞，其中就有《嫦娥奔月》。她租書從不按時還，我得上她的住地去催取，她很客氣，留我坐，請我喝水。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從黃金戲院大門口牆上看到她的劇照，正是《嫦娥奔月》裡的嫦娥。